明末边军一小兵_第696页

  王斗等人在未到达宁远时,根据夜不收的探查回报,也决定明日起,就移营到城西北的磨盘山、九嶐山、荆条山一带去,凉快避暑。
  在军民盛大的迎接仪式中,王斗各人领游击及以上的将官,还有护卫亲将们进入城池。宁远有四条大街,当地人称为东街、南街、西街和北街。此城的周长及城门数、街路数均为偶数,也算宁远一奇。
  总督行辕在内城,鼓楼西南,众人由南门延晖门入,进入总督行辕内。
  进入宽阔的大厅,就见内中,己经摆满一桌桌酒席,饭菜非常丰盛,却是大军未到达之时,洪承畴己接到快马禀报,算计各将各官到来时辰,早让亲信幕僚准备妥当迎接事宜。
  看见这样的情形,监军王承恩,张若麒等人都表示满意,众人一团和气,谦让着一一入座。
  座位安排中,王斗身份比较奇特,他的官职军职低于洪承畴,杨国柱等人,身份地位则高于他们,非文官,也非武官。对于这样的尴尬局面,其实大明早己料到,早作规定,若出征在军,与总督上首各官,平级见礼便可。
  所以此时座位排列,王斗便与洪承畴,邱民仰,王承恩,张若麒等人一桌,此外还有兵备道张斗、姚恭、蔡懋德各人作陪。杨国柱,王朴,符应崇诸人,则与入援各大总兵,辽东各位总兵相坐。
  各人麾下,游击对游击,参将对参将,一一在厅中入桌,余者护卫等人,则有专人招待,城外大军,也有人安排。
  洪承畴还是那样温文儒雅,一举一动,都有一股难言的优美风范,他身上的大红蟒服,三络长须,均修饰得一丝不乱。
  或许辽东诸事让洪承畴操心忧虑,比起崇祯十二年王斗初见他时,洪承畴的面目越显清癯,不过这样看起来,洪承畴却越发内敛深沉,一双眼睛,充满了故事。
  洪承畴举起酒杯站起,先对王承恩,张若麒含笑致意,又对王斗微笑点头,特别在王斗身上略略停顿,随后以带着闽地口音的官话道:“辽东战局,圣上忧切,夙夜祗慎。国危主忧,为人臣子,敢不肝脑涂地?今圣恩浩荡,王师云集,有忠勇伯诸入援大将,亦有本镇忠勇将官在此,更有王总监,张监军诸公赞画军务,勤送粮饷,何愁东事不兴,诸奴不惧?诸君,请满饮此杯,为我大明贺,为将士贺!”
  一番话,说得众人心中暖融融的,皆高声道:“为大明贺,为将士贺!”
  所有人一饮而尽,哈哈大笑。

  第463章  宁远争议(中)

  洪承畴坐下后,让王承恩,张若麒,王斗三人也说两句。
  王承恩身为中官,为皇上宠爱的司礼监大太监,实折上达天听,又掌握粮秣及功次核对,督诸军勇怯,权雄势大,王斗与张若麒,都谦让着,让公公先说。
  王承恩含笑站起来,说道:“咱家也没什么好说的,咱家受皇上重托,定然不负圣恩。粮秣运送,一定督送到位,不让前线战士短了衣食。有立功的,咱家也定实场核较,不使立功将士心寒。当然,有敢畏怯后退,不尽为国作战者,到时也别念咱家不顾情面。总的一句话,一切为了辽东胜局。”
  王承恩的话,给在场众人留下深刻的印象,虽然他话说得和气,但语中森然之意还是谁都听得出来。看来想要飞黄腾达,实不能得罪此人。看得这个外表和气,实则深沉冷森的司礼监大太监,在场众多将官,都将其列入需要巴结的对象。
  张若麟拈着自己一丝不乱的胡须,似对王承恩的话极为赞赏,不时微笑点头,在王承恩说完后,他含笑对王斗说道:“今日盛宴,忠勇伯是否说两句,壮壮我军威士气?”
  王斗朗声笑道:“方才洪督与王公公都说得多了,本伯就不献丑了,还是张监军言说,斗洗耳恭听。”
  张若麒谦让几句,也站起身来,说道:“王师云集辽东,军心可用,本职以为,当乘锐而击之,以定辽东胜局!如此,方下不负众望,上不负圣上及诸公殷殷寄托之意。”
  此话一出,辽东各官将,洪承畴的亲信幕僚谢四新等人,都脸色一变,只有洪承畴含笑坐着,不动声色的样子。
  张若麟说了一大堆,他代表朝廷,代表兵部尚书陈新甲的意思,众人也非常给面子。
  此后厅中一团和气,众人大杯大碗欢饮,特别辽东及入援各大将们,基本上都是长相粗野的武夫。他们大声囔嚷,斗酒拼酒,让厅中吵杂一片。
  这种场合,王朴向来如鱼得水,他在进入宁远前,对辽东诸将嘀嘀咕咕,此时却与吴三桂,白广恩,马科,祖大乐,刘肇基等人言笑晏晏,相互敬酒,哪有丝毫芥蒂的样子?
  神机营前营副将符应崇,则与密云总兵唐通相互搂着脖子,不时发出一阵低笑,也不知在谈什么妙事。
  各武夫放浪形骸,酒碗拍得咣咣响,相比之下,王斗这一桌就比较无趣了。
  总督洪承畴,是个斯文的人,辽东巡抚邱民仰,看起来比较严肃克板,御史出身的人,果然就是比较冷漠。还有同桌的兵备蔡懋德、张斗诸人,他们谈论些诗句词牌,王斗又哪懂了?
  而且大家说话前,都要先对圣上及朝廷歌功颂德一番,方才举杯喝一小口,也没有人敢斗酒拼酒,未免闷了点。
  当然,他们对王斗还是非常客气的,以洪承畴为首,不时提及一些军事战务,与王斗探讨,不使王斗受到冷落。
  席中,王斗发现一个有趣的人,就是那个似乎一阵风就能吹倒的,宁前兵备道右参政仍带降职一级蔡懋德。他一直默默坐着,只吃素菜,竟然不吃荤菜,看他坐姿,似乎在位上修掸一样。
  对蔡懋德王斗有些了解,听闻其父母皆持佛戒,蔡懋德从小受染,承继家学,平日律身如苦行头陀,看起来果然不假。
  或许长年吃素,蔡懋德显得极为瘦弱,曾有人上书言其文弱,不宜担此戍边重任。但因其知人善任,又习于用兵,帝深信之,所以蔡懋德官运很好,历史上蔡懋德一直任到山西巡抚。
  蔡懋德默默吃菜,看王斗似乎很注意自己,他对王斗略略頜首,说道:“忠勇伯好释学吗?”
  语中带点南直隶昆山的口音。
  王斗还没说话,辽东巡抚邱民仰己是不悦地看了他一眼,子不语乱力怪神,在酒席上谈这个?还对忠勇伯这个大将谈?
  兵备张斗为人风趣,他笑道:“维立啊,佛家言不杀生,你对忠勇伯这个血战大将谈佛学,是否找错人了?”
  众官都笑起来,蔡懋德摇头道:“佛家讲慈悲为怀,然也有怒目金刚,斩妖除魔之说。”
  见蔡懋德看着自己,王斗沉吟了半晌,说道:“宗教博大精深,非斗只言片语能说清,不过宗教对安定民众,安抚人心处颇有妙用。我们处在大千世界,对许多事务无知。无知,则产生恐惧,恐惧,便会去追思,去探寻前因后果。探寻不到时,便会迷惘,混乱,如此,佛学诸教便有其用。自度度人,心平则天下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