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末边军一小兵_第904页

  范三拔说起王斗禁止口外走私,还不能让亢家家主动容,不过东路开设的官家粮店与钱庄,就触到亢家的心口了,经营粮食,利润何在?就是高买低卖,放高利贷利润何在,也是利滚利,东路的举措,是从骨子里要挖他们的根啊。

  食盐还好,不过随着王斗野心越大,地盘越众,谁知道会不会有那么一天?
  看亢大掌柜不语,只是脸阴得几乎要滴下水来,范三拔微微一笑,又看向渠家家主:“渠大家经营钱庄,东路现在发行粮票,所向披靡啊,不说东路商人,就是宣镇商人,山西各处商人,都觉便利,渠大家认为手中钱庄,与之相比,能匹敌否?渠家先祖三信公,苦心经营,初时走街串巷,贩卖潞麻与鸭梨,辛辛苦苦,才有现在一片基业,渠大家忍心看其毁于一旦?”

  那个富态的商人被他说得脸一黑,屁股不安的在座位上扭一扭。

  范三拔滔滔不绝,一一点指,说得厅内各商人脸色白了又白。

  亢家家主咳嗽一声,缓缓道:“贤侄说得不无道理,只是我等该当如何?连鞑子都被他们打得大败,难道我等招集护院家丁,跟他的靖边军拼命,来个死无葬身之地?”

  王家家主说道:“就是。”

  因王朴与王斗交好,作为族亲,王家实不愿与王斗为敌。

  特别王斗的手段让他们害怕,明末的商人,其实就是官商,很多族中子弟做官不说,又哪家没有大势力支持?商人家族出身的人,甚至有做到内阁首辅的。

  他们也向来骄横怪了,不论文官武将,想找他们麻烦的,小则只需一罢市,这些官将往往丢官弃爵,大则他们后台出动,弹劾如云,那些官将,一样是丢官弃爵。

  毕竟眼下大明当官的,哪个没有一些污点?仔细找找,总找得出来,便是他公正无私,他的子女呢?他的家人呢,他的族人呢,他的仆人呢,他的管家呢?
  只是百试不爽的手段,对王斗却没什么作用,他心肠狠辣,动不动就大杀大砍,听说这次在辽东又杀了不少的朝鲜俘虏,更让人闻之心寒畏惧。

  看厅中又有不少人附和,很多人都犹豫起来,毕竟王斗现在只是宣府镇总兵,离他们还远,有些人仍抱着破财消灾的念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范三拔微笑坐下,范永斗咳嗽一声,将众人目光吸引过来,他颤巍巍道:“诸位掌柜,未雨绸缪啊,人无远虑,必有近忧,要想家业继续下去,一些必要防患是要的……大家想想王斗的发家,起初时,他在保安州的舜乡堡,砍杀了一些靖边堡与舜乡堡的商人,没人为他们说话。他又砍杀了保安州的商人,没人为他们说话,他再砍杀了全东路的良善商人,又没人为他们说话……”

  他的话,说得众人脸色发白,想想也果真如此。

  范永斗刺人的话继续传来:“……己经可以看出,那王斗得陇望蜀,贪得无厌,他进入宣镇镇城后,继续动手是必然,然后呢,他的地盘扩大到整个宣大,对我们动手,吾等遭其毒手后,又有谁会为我们说话?……诸位,我们需要自救!”

  这时连王家家主都是默然,亢家家主神情凝重:“该如何应对,请范公谋个方案下来。”

  范永斗神情阴冷:“哼,我等倒不必与王斗硬对硬,要知道,这天下间,多的是杀人不用刀的手段……”

  他嘿嘿嘿嘿,如公鸭似的冷笑起来:“这王斗啊,毕竟是小地方出身,一个起自火路墩的土包子,有何底蕴,有何见识?他只知道砍砍杀杀,只是很多时候,不是打杀就行的,比若他的族亲犯事,他是砍还是杀?”

  见众人皆很有兴趣的样子,他也不透露王斗可能哪个族亲犯事,只是道:“东路比之舜乡堡,保安州算大,然对比整个宣府镇,甚至宣镇城,又算什么?盘根错节,是东路这种小地方能比的?”

  “私通塞外,东路比之镇城,只算小儿科,那边各官各将,甚至谷王,他又哪敢轻动?王斗眼里揉不进沙子,只是身旁人揉又如何?不说别的,杨国柱的新军田亩不下百人盯着,内中就有他岳父家的人,到时王斗杀是不杀?”

  听到这里,厅内人等神情一松,王斗姻亲中有人犯事,那就好办了,王斗杀起别人痛快,看他到时杀起自家人怎么办。

  范永斗继续如公鸭似的冷笑:“毕竟是乡下来的土包子,想的事情就是简单,哼,要说与口外交易,起初时,那是边塞的武人,要与蒙古人私通,不方便出面,就让我们商人出动!”

  “然后呢,看到有钱赚了,什么镇守太监,巡抚,各级官将啊,甚至藩王啊,全部参加进来,又看到与满洲鞑子交易,更获利丰厚,他们眼热,又一窝蜂上了,否则的话,各关口都有重兵把守,我等商队如何出塞?”

  他长说道短,有些气紧,不过老脸却兴奋得皱纹都舒展开:“他也不看看,镇城什么地方,张家口是什么地方,大同太原又是什么地方,是东路那种小地方可比的?难道他每扩大一次地盘,就要大杀一次,与天下所有武人,商人,文人,阉人,皇族对作?”

  “他可以杀别人,难道可以杀到自家人头上去,杀他家岳父头上去?还有谷王,他敢动吗?”

  厅内众人都是放下心来,再次欢声笑语,范三拔也微笑说了一句:“正如家严所说,诸位掌柜大可不必忧心,而且……小辈得到消息,那王斗私自出塞,擅启边衅,擅杀俘虏……种种跋扈,皇上己是难忍,想想也知道,此情此景,圣上会怎么想?朝中诸公又会怎么想……想必以后,他好日子也快到头了!”

  他放低声音:“还有……听说王斗与鞑虏眉眼不清,否则的话,义州的粮草,怎会完整无缺的收到?很多言官,都是风闻而动。”

  厅内众人都哦了一声,王家家主皱了皱眉:“不会吧,王斗不是最恨鞑子?”

  范三拔舒服地靠回椅背:“谁知道,有道是知人知面不知心,背后的龌龊,若不真相大白,哪个又能了解?袁崇唤当年还是大忠臣呢。”

  亢家家主手指在桌上轻敲,沉吟说道:“如此,或许也可让王贼大乱阵乱,深陷泥潭,只是,这就是范公说的方略,推波助澜,坐山观虎斗?”

  范永斗摇头道:“当然不是,诸公在前,吾等岂能不略尽绵力?”

  他在怀中摸索,很快摸出一张东西,却是东路一张面额一斗的粮票。

  他看了这粮票良久,用手指弹了弹,冷笑一声,神情阴冷无比:“王斗毕竟是个武夫,除了打打杀杀,别的懂什么?有道是三军未动,粮草先行,我等就乱了他的粮草根基,看他拿什么来养兵!”

  亢家家主的手掌在桌上用力一拍:“妙啊,范公此乃釜底抽薪之计也。”

  厅内众商人也是神情欢然,议论一片,范永斗这招可谓触动他们心底深处,作为商人,他们练兵打仗不行,不过竟争经营,却有天然的敏感优势。

  便若当年的亢家,为了挤垮当地的竟争对手,就曾连续三个月拿出九十尊金罗汉,到对手的当铺典当,一直逼得那人关闭当铺,远走他乡,范永斗捅破窗户纸,亢家家主心中一瞬间,己浮现出使用此等计策的连环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