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于康熙末年_第199页

  李鼎先是低头认罪,然后方抱怨道:“儿子只是不服罢了!这曹家太过虚情假意,他们家又是茶园、又是珍珠,哪里是折腾了一年一年的?连父亲也瞒着,还不是防备着父亲也插一手。如今可好,他家银子流水般,又演出典房卖地的勾当,说是要还亏空,还不是在万岁爷面前献媚?结果呢?旗也抬了,小辈的婚也指了,是什么好处都占尽了!若真当咱们是亲戚,怎么会这般?到头来,还像占理了一般,又来数落父亲的不是!”

  李煦虽对曹寅有些埋怨,却不像儿子想得这么多。如今,见儿子提到曹家满脸怨恨,又想想方才曹颙云淡风轻、不动如山的模样,他摇了摇头,深深地叹了口气。

  李鼎听父亲叹息,还以为父亲真怕了曹家,不禁道:“父亲有什么可顾忌的,如今曹寅卸了职,若他们家还在南边,终有求着我家的时候!”

  “浑说什么?”李煦摆了摆手,忍不住呵斥道:“你瞧瞧人家曹颙,跟着好好学学,不要这般眼界浅!曹颙说得在理,噶礼太狂妄,张伯行又是出了名的倔驴,如今这总督府与巡抚衙门互相拆台,三天两天还罢,若是这般没完没了下去,闹到御前是早晚之事。当着噶礼的面可以说两句好话,难道还真要我们李家做他走狗不成?哼!他这是贪心得没边了,看着曹家产业眼热,又没胆子直接上手,倒是想拿咱们家当枪使!咱们为何要为他瞒着?我们远在苏州,噶礼算计张伯行也好,算计曹家也罢,咱们看戏就是,本也没必要跟着掺和!”

  父亲竟是这“坐山观虎斗”的态度,李鼎仔细想想,眼前却是这般最妥当,不管哪边败了,李家只要靠上胜的那边,就是没没干系的,心里实在是佩服不已。

  在苏州这边,曹颙最想见的人是庄常,但是曹李两家眼下的关系,若是他太过亲近庄常,怕以后庄常在李家这边难做。想到这些,他也就歇了心思。每日里,他不是随着李鼐与李鼎兄弟出去吃酒,就是陪着母亲去探访亲戚。

  转眼,过去了四、五日。

  李氏初到时就讲明了来意,高太君原本不耐烦,但架不住女儿苦求,又想着女婿病着,自己能够去帮把手也好,就勉为其难地应了。

  算算日子,已经出来好些天,李氏终究放心不下家里,对文太君辞行。文太君知道她家里事多,也不多留她,选了跟着去侍候高太君的人手,又吩咐李煦安排她们娘几个返程。

  李煦倒是大方,除了内宅那边置备的给曹家上下人等的礼物外,因听说外甥女婚期已定,又厚厚地送了一份嫁妆。

  *
  等乘上船,远远地离开苏州码头,曹颙却丝毫感觉不到轻松。

  虽然接来高太君,算是达成目标,但是在李家这几日,瞧着老人家与李家儿孙的亲近程度,这份亲情并不亚于对江宁这边的亲女儿。她又是在李家生活了大半辈子的,若是到江宁住个一年半载想念这边的亲人,难道还非要拦下不成?

  曹颙忍不住揉了揉眉头,想起二婶的大肚子,叹息着为什么不是母亲有了身孕。老人家怕寂寞,有个小孩子在眼前热闹多了,自己偏又大了。

  只得先走一步看一步了,这会儿若是二房那边的几个小孩子能讨得老太太的欢心,留她下来也好。

  *
  江宁,曹家,西府。

  打曹荃得了路眉,就少往其他几院那边去了,除了每月固定几日要去兆佳氏房里歇,其余日子皆在路眉这边。宝蝶和翡翠十几二十几天连他个人影儿都见不到。

  翡翠对此习以为常,宝蝶却是十分不甘,三番两次在兆佳氏跟前挑拨。

  兆佳氏因路眉初进府时不甚动了胎气,养了小半个月才好转过来,当下只以养胎为第一要务,没空腾手收拾路眉。然她听了几次宝蝶的话,心里也有些不快,就借着腹中孩儿没那五千两聘嫁银子那事,跟曹荃说要省嚼用。

  原本内宅的事,兆佳氏从来没和曹荃商量过,万事皆由她做主的。曹荃素来就是服从,更不必说她举了这么个冠冕堂皇的理由,曹荃听了自然是想都没想立马答应。

  兆佳氏得了曹荃首肯,便做起贤惠人,大刀阔斧开始对府里财务支出进行改革,首当其冲就是家中几个妾室,她们的吃穿用度、甚至月例银子都开始抽条,宝蝶和翡翠的月例还只是少了二成,路眉的却是少了一半儿。而且若曹荃在路眉这边用饭,自然是好吃好喝,若哪天不在,虽不至于残羹剩饭,却也萝卜青菜,半点荤腥都不带。

  路眉从前被人供着也是穿金戴银、吃香喝辣,刚来曹家又是过了富贵日子的,这会儿让她“节省”,她既做不到,也不甘心。她原是惯哄人从人身上捞银子的,当下敲着边鼓在曹荃那边吹了几回风,既想撺掇曹荃教训兆佳氏,又想将曹荃的私房银子攥手里。奈何曹荃虽吃她哄,却只空口许她些物什,没一回动真格的,常常是俩人互相哄,一劲儿哄到床上拉倒。

  曹荃那是一来并不敢和兆佳氏做对;再来,这减嚼用的事偏是兆佳氏和他商量过,他点头应了的,这会儿再去找岂非打了自己的嘴?只是他虽不给路眉些实惠,但听她说了几次,多少有些心疼她,最终便许她哪一日带她出去转转添置些料子、头面。

  恰一日路道台摆了席下帖子来请,曹荃便借这引子,同兆佳氏说了要带路眉出去赴宴。

  兆佳氏气了一回,却无可奈何,别说她有孕在身应酬不得,便是她能去,这路道台做东,少不得要叫路眉也去,好歹要给路道台个面子。

  打进曹家,除了就去过一次东府,路眉连大门也没跨出去过。她本就是爱热闹的性子,忍耐这些时日已是十分无聊。这会儿听说要出去吃席,忙不迭欢天喜地翻出最体面的衣裳首饰,就要穿戴起来。

  刚换了小衣、膝裤,路眉就顿住手了,寻思了一回,又叫丫鬟浮云把这身衣服收拾起来,挑了套素淡的出来换上,头发梳得整齐,却是只别了两只玉簪子。

  出门前,路眉先去给兆佳氏请安。兆佳氏瞧她这身打扮,清汤挂面的没了那副媚人模样,心里就舒服了不少,也没言语刻薄,就嘱咐了几句便放了她去了。

  待出了二门,上了车,曹荃见了不由一皱眉,脸也沉下来了。路眉有多少衣服,他最清楚,每次去路眉房里,路眉都换着样的穿衣服,看得他眼花缭乱。这会儿却穿这么一身出来,摆明了是准备要给他丢人。

  路眉瞧了他脸色,糖似的黏腻上去,水汪汪的眼睛眨啊眨的,可怜兮兮道:“并不是眉儿存心给老爷添堵。这太太都说了阖家节俭,眉儿哪敢不遵啊?这会儿要是穿了锦衣华服,回头太太再治眉儿的罪,眉儿可受不起啊……”

  曹荃皱眉不已:“出去了带着的是曹家的脸面,她有什么治你罪的!”因瞧着她实在穿的俭朴,跟自己这身绸衫一比,就像在曹家受了虐待一般,这要带到席面上去叫路道台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