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于康熙末年_第835页

  延绶出面,自是晓得要是查到揆惠身上,儿子怕是难逃法网,这才以身替之。

  爱子之心可悯,庄先生心里叹道,抬头看了眼端着酒盏吃酒的曹寅。

  虽说平素瞧他们父子相处淡淡的,并不亲热,但是曹寅的爱子之心,同延绶并无二致……

  *
  梧桐苑,上房。

  自打昨天呕出口心头血后,韩江氏便晕了过去。幸好身后的丫鬟手脚伶俐,上前扶助,才没有摔倒地上。

  她已经是双眼禁闭,脸上没有半点儿血色。

  请太医看过,说是“急怒攻心”,让多多静养,又给开了两个安神去火的方子。

  初瑜原是打发人收拾了客房,寻思让韩江氏留在这边府里避避风头。

  因她病倒,人事不知,初瑜便没有再使人费事,让奶子抱着天慧挪到西侧间,安置韩江氏主仆在东屋。

  韩江氏昏迷了一天一宿,直到今儿才悠悠地醒过来。

  前后不过两日功夫,她就憔悴得不成样子,眼睛凹陷着,睁开眼睛在屋子里瞧了瞧,却是眼生得紧。

  她转过头,见丫鬟小福坐在地上的小杌子上,用胳膊拄了炕沿,便哑着嗓子问道:“这是哪儿……”

  小福熬了好几天,也是有些熬不住,正眯着眼睛打瞌睡。

  韩江氏的动静不大,小福迷迷瞪瞪的,却是没有听进去。
  

  韩江氏摸了摸身上簇新的绸缎被子,抹了抹自己的头,只觉得脑袋像有千斤重。

  她将被子挑到一边,挣扎着想要坐起来,却是身子发软,用了半天的力气,才坐起身子。

  她只觉得脑袋里“嗡嗡”直响,身上已经是出了半身汗。

  她转过身子,坐在炕边,想要下地,就听有人道:“姑娘醒了?”

  声音里,满是欢喜,正是端药进来的小喜。

  见韩江氏身上只穿着中衣,小喜忙快走几步,将手中的托盘撂下,取了件衣裳,近身给韩江氏披上。

  小福睡得稀里糊涂,听见小喜的话,立时起身,睁着睡眼,往炕上望去。

  看到韩江氏坐在炕沿边,小福忙道:“姑娘这是想下地?那奴婢这就打热水侍候姑娘梳洗。”

  韩江氏低下头,看了看身上的中衣,皱得厉害,问小福道:“我睡了多久?这是曹府……这是曹爷女公子的屋子?”

  韩江氏瞧见百宝格上摆放的物什多带了几分童趣,才这样猜测。

  小福回道:“姑娘都昏了一天一宿了,今儿已经二十九了。姑娘说得没错,咱们还在曹家大奶奶的院子,这间是东屋。”

  韩江氏点了点头,只觉得浑身的衣服汗津津的,使人难受。

  她生在南边,平素最是洁净,这躺了两天后,身子便觉得脏了,想要清洗。

  想到这里,韩江氏便想要打发丫鬟去厨房要热水。这话说到嘴边,她想起眼下是在曹府,却是又止住了。

  这里是伯爵府,官宦人家,她不过是临时寄居,怎么好使唤别人?
  要是被人笑话了,岂不是自讨欺辱。

  韩江氏木木地,看着百宝格上的珊瑚摆设,想起前天半夜照得漫天通红的大火,眼中难掩痛苦神色。

  “小喜妹妹,格格让我来问问,可是韩奶奶醒了?”门外传来女子的说话声。

  小喜听出是喜云的声音,忙过去挑了帘子,道:“姐姐快请进,我们姑娘醒了。”

  在梧桐苑待了两天,小喜也瞧出喜云是个有身份的,所以不敢轻慢。

  喜云已经进来,看见韩江氏,微微俯了俯身,算是行礼,随后笑着说道:“奶奶醒了,实是大善。我们格格可是一直惦记,怕韩奶奶没梳洗,不耐烦见人,才使奴婢先过来看看。我们格格说了,韩奶奶不必拘谨,权当是家里,安心休养就是。”

  韩江氏听了这番话,心里却是说不出的滋味儿。

  那场大火,烧死了数十百姓,也将她暂住的程宅烧成了一片废墟。虽说火起的早,她们主仆有惊醒,将细软搬了出来,但是这其中的损失也不是一点半丁儿。

  她虽然是商家出身,但是因父族母族都是江南豪富,自幼也是锦衣玉食过来的。

  去年春天,回江宁葬了姐姐的骨灰后,她便雇佣了好几条大船,将自己平素用到的东西尽数运到京城。

  家具摆设,绫罗绸缎,少说也值个万八千两的,如今却都是化为灰烬。、

  韩江氏并不心疼那些东西,只要手上有银子,再置办就是,
  同那些家破人亡的人家相比,她烧了点东西,还有脸哭天抹泪不成?
  唯一难受的,是这宅子不是她的,而是她堂舅程梦星的。

  虽说程家祖宅在扬州,但是这松树胡同的宅子,也置办有些年头了,还是早年她舅爷也就是程梦星之父在京城时住的地方。

  虽说外表看着,不过是寻常宅子,但是其中却另有洞天,收拾得极为雅致。

  就算花再多银钱,也不能再还原一个程宅出来,毕竟那里还有程梦星自己做的小木器与字画等物。

  喜云见韩江氏眼生迷离,不吱声,还以为是刚醒的缘故。

  她转过身子,笑着对小喜道:“厨房那边用红参煲着粥,是我们格格专程吩咐下去,给韩奶奶预备的,就是怕韩奶奶醒了肚子空,待会妹妹去取来就成。”

  小喜听了,甚是感激,道:“劳烦格格为我们姑娘操心了,也劳烦姐姐辛苦,小喜代我们姑娘谢过姐姐!”说着,已经是蹲了下去。

  喜云忙一把搀住,道:“小喜妹妹这是做什么?还是去服侍韩奶奶喝药吧,仔细凉了味儿苦,我先回禀我们格格去。”说着,冲韩江氏点点头,转身出去。

  待喜云出去,小福才想着还没问怎么打热水,忙捧了脸盆跟上。

  小喜端起药碗,送到韩江氏跟前,道:“姑娘,喝了吧,已经温了。”

  韩江氏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想着两天没洗脸刷牙,只觉得甚是难受,皱眉道:“先搁在一边吧,等我先洗漱后再喝。”

  小喜是打小服侍她的,晓得她爱干净,劝不住的,便将药碗重新搁在桌子上。

  随后,她走到立柜边,抽了靠下的第二个抽屉出来,俯身捧出一套新衣裳来,
  却是内衣、中衣连着着外头的衫裙都有了,还有袜子。

  除了内衣、中衣、袜子是白素缎子的,外头的上衫与下裙都是蓝灰色的。看着很是雅淡,也算适合现下韩江氏寡居的身份。

  虽说看着颜色素,没有绣花什么的,但是在韩江氏伸手一摸,却晓得这料子不菲。

  展开衣裳,她仔细再看两眼,却是觉得这样式有些眼熟,倒像是看到谁穿过差不多的。

  不只她觉得眼熟,小喜也瞧出来了,“咦”了一声,道:“姑娘,这样子奴婢怎么是记得,像是在江宁城时见过有人穿过。”

  “这是格格使人来来的?”韩江氏问着。

  她的心里,有些纳罕,看着这衣服料子,也不像是做给下人穿的。只是曹家是旗人,这位格格又是皇孙女,怎么会有汉人衣裳?

  小喜点头应道:“是昨晚格格亲自送来的,说这个是她早年裁的,还没上过身,叫奴婢转告姑娘,莫要嫌弃。奴婢同小福的也有,是格格身边的几位姐姐给凑的。说是先穿着,过两天直接使人来裁春天的衣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