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于康熙末年_第1402页

  孙珏见他话中有所通融,已经欢喜不已,这“九千两”听着也不像平日那般有分量,忙道:“一人做事一人当,既是她跟了我,这银子自然我来出。”

  程梦显闻言,神情稍缓,道:“既是孙爷应承了,要不然这么着,孙爷将夏蝉的身价银子付了,我再加上一千两,凑成一万两,孝敬王府总管,看能不能将这事情抹下去。”

  孙珏那边,已经是点头不已,道:“就这么着,就这么着。”说话间,他回头看向床里,想着这是九千两银子买来的女人,心里已经肉疼不已,又后悔方才遮得晚了,让旁的男人看了夏蝉雪白的身子。

  “阿弥陀佛,有法子解决就好。”沈青见有了法子,松了口气,道。

  程梦显却是又板起脸来,皱着眉头打量孙珏两眼,对沈青道:“表哥,都说京官清贫,这九千两银子可不是小数目,别是孙爷哄我吧?”

  沈青见他说话无礼,怕孙珏下不来台,道:“浑说什么?我不是说了么,玉树是杭州孙织造的长公子,在京城姻亲故旧,不计其数。不说别人,就是先前的江宁织造曹家还有苏州织造李家,都有子弟在京,是玉树的至亲。别说是几千两银子,就是几万两银子,又算得什么?”

  程梦显半信半疑,道:“总不好空口白牙,还是请孙爷写个字据。三日后,王府来人,要是孙爷在那之前将银子送来,自是无话;要是孙爷有事‘耽搁’,那我只能将字据送交王府,请王府追债!”说完,回头叫人去取纸墨过来。

  孙珏满脸通红,自然不愿意写,但是程梦显却是打定了主意,不肯改口。

  沈青又开口劝了两句,实是无法,只能叹了口气,对孙珏道:“我是无法了,玉树还是自己个儿拿主意吧!”

  不写的话,事情就不能了,自己就要被送往王府。孙珏别无选择,只能提笔,按照程梦显的意思,写下字据。

  虽是隐讳,却是将他醉酒失德,占了夏蝉清白,自愿出身价银九千两为其赎身,三日内结清,写得清楚。

  程梦显对孙珏想来是无法全部信任,又让沈青签了姓名,算是见证,还让孙家两个长随按了手印,才最后点了点头。

  孙珏脸色已经青了,程梦显接过这张字据,仔细收好,道:“有了这个,我就不怕了。要是总管那边好说话,是我同孙爷的福气;要是不好说话,还得请孙爷同我一起担待。”

  孙珏闻言,不禁着急,道:“怎么同方才说得不一样?我不是出夏蝉的身价银子么,还要告之王府那头?”

  程梦显道:“只是这么一说罢了,一万两银子,毕竟不是小数目。别说是王府总管,就是送到王爷跟前,也有几分份量。只要孙爷别‘耽搁’了,总管那边应不会节外生枝。”

  孙珏只觉得自己的小心肝沉沉浮浮,已经是唬得身上轻飘飘,忙道:“不会‘耽搁’的,三日内,我定凑齐银子过来接夏蝉。”

  程梦显看了孙珏半晌,点了点头,道:“既是如此,我就等着孙爷过来接人……”

  事情已经谈完,多留无益,孙珏只觉得脑子已经木了,不知何时同程梦显道别,何时同沈青离了什刹海,反正待醒过神时,他已经到了自家大门口。

  长随上前,要扶他下马,孙珏脑子里,才想到那“九千两”。

  那可是“九千两”,不是九十两,九百两,就是将他京城的家当全部变卖,也凑不到半个九千两。

  孙珏有些毛了,程梦显没说什么难听的,却是也提得明白。要是他三日内不送去九千两银子,耽搁了给王府总管送礼,那自己奸污夏蝉之事就要摆在庄亲王跟前。

  孙珏想到银子,忙从长随怀中,在自己换下的衣物中,翻了荷包打开。还好,还好,下午得的那五百两银票还在,只要再凑八千五百两银子就好。

  他松了口气,大踏步地进了宅子。

  因他没有回来,曹颖这边一直等着,见丈夫浑身酒气地回来,怕他耍酒疯,自是提了十二分小心,侍候他更衣。

  程梦显比孙珏瘦许多,他的衣服穿到孙珏身上,紧紧巴巴的,怎么看怎么古怪。曹颖瞅着,自然能认出这不是自家的衣裳,却也没胆子相问。

  孙珏换下衣服,坐在炕边发怔,半晌才抬头问曹颖道:“家里还有多少银子?”

  “还有一百来两,再有几日,进了七月,爷放俸禄,省着些用,也能用到八月了。”曹颖小声说道。

  八月,杭州那边要送节礼进京,他们夫妻两个日子也能宽裕些。

  孙珏却是皱眉不已,站起身来,走到梳妆台前,打开上面的首饰盒。里面只有些包金或者烧蓝的首饰,正经的珠钗金饰,一件皆无。

  “你的首饰呢,都藏起来了?”孙珏转过头来,望向曹颖,眼神分外犀利。

  曹颖闻言,委屈得要死,咬着嘴唇从炕柜的抽屉里取出一个小匣子,往孙珏手中一放,道:“是藏起了,都藏在这里了,爷好好瞧瞧吧!”

  孙珏只觉得轻飘飘的,没有半点分量,打开匣子,里面哪有半件首饰,只有一叠当票。

  他将小匣子往炕上一摔,冷哼两声,站起身来,看了不看曹颖,摔了帘子出去。

  曹颖犹豫了一下,跟着孙珏出来,见他掀开西厢房的帘子,进了西厢房,才退回屋里,坐在炕边捧着那匣子,“吧嗒”、“吧嗒”地掉眼泪。

  西厢房里,安置着孙珏上个月抬举的那个婢妾。

  如今还不到一月,正是新鲜,这些日子孙珏每晚都留在这边。只是今儿遭逢大变,孙珏已没有寻欢的心思,过来这边,不过是见不得曹颖苦着一张脸罢了。

  他往炕上一倒,伸出胳膊,遮住眼睛,只觉得自己要是做梦就好了,梦醒了嘛事没有……

  *
  海淀,曹家祭田。

  在曹寅墓地两百丈外,有座孤坟,墓碑上面写着“义姐温氏紫茹之墓”,立墓人处写着“义弟曹颙”四字。

  紫晶从没提过自己入府前的姓名,这还是那年胡季仁上曹家要为紫晶赎身时,曹颙请庄先生帮着查的。

  虽说觉得紫晶比“紫茹”顺眼多了,可毕竟“紫茹”是紫晶本名,曹颙还是叫人这般在墓上刻字。

  曹颙晓得紫晶对父亲的心意,但却丝毫不影响他对紫晶的情谊。

  每次都是对她说,视之为姊,可当年那个七岁幼童的身子里,装着的是二十几岁的灵魂,如何能将一个小姑娘当成姐姐?

  曹颙心里,实际上当紫晶同曹佳氏一般,都当妹妹待的,只是不知不觉中依赖她许多,说不上是谁护着谁了。

  今日是紫晶的生祭,曹颙同钱先生打了招呼,带了天佑同恒生两个,过来拜祭紫晶。

  天佑同恒生两个,除了襁褓之中,没在紫晶身边,自打搬到葵院,就是紫晶带了。数年的抚养教导之情,使得两个孩子对于这个“姑姑”真心亲近。

  紫晶入土不过半年多功夫,这坟上长了几丛杂草,还夹杂一株野菊,开着指甲盖大小的花朵,黄灿灿的,显得生机勃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