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于康熙末年_第1503页

  从去年开始,程梦显就极为关注曹颙,恨不得将曹颙相关的事儿都打探得清清楚楚。

  曹颙的字,在京城官场也算出了名的。就是这两年,也常有上曹家求字的。所以,他是书法大家宋斌臣再传弟子之事,并不是秘密。

  郑燮闻言,道:“许是时隔久远,没有听家父提过,不知此事。还请七爷体恤,勿提此事,学生只为谋馆而来,不好攀附。”

  程梦显皱眉看着郑燮,倒是不知道说什么好。

  家里都揭不开锅,都沦落到街头卖字,还不知变通。换过其他人,想着曹家的关系,早就上门打秋风了。

  毕竟,世人对“尊师重教”甚为看重,曹颙又是出了名的好人缘,念着同门之谊,也会伸手帮衬郑燮一把。

  偏厅外,曹颙驻足,刚好听见最后两句。

  不知此事?

  郑燮比曹颙大一岁,康熙四十年已经八周岁。当时,跟着宋夫子到曹家在杭州的别院去过两遭,乖乖巧巧的管曹颙叫“师叔”。

  曹颙想起往事,心中只觉得好笑。

  自己这个“师侄”,也是康乾时的大名人。如今既送上门来,还敢巴巴地同自己撇清干系,哪里那么便宜?

  想到给儿子们请来这么一个闻名后事的大名人做老师,曹颙颇为兴奋。说不定,几十年后,自己的儿孙也在仕林占有一席之地,留名青史。

  他放沉了脚步,走上前去,推开门进去。

  程梦显在屋子里听见脚步声,忙站起身来相迎,郑燮见状,也随着站起。

  “是高云来了。”曹颙脸上带了笑,嘴里叫着程梦显的字。

  接触久了,对这个识实务的程老七,曹颙颇有好感。怪不得程家能立足江南百年不倒,就看到当家人程梦昆这一代堂兄弟几个,都是通达之人。

  如同流水一般,温润宜人,柔而不刚。

  “曹爷,这位就是小人同曹爷提过的郑燮郑克柔……”程梦显俯身见礼,随后又转身对郑燮道:“克柔兄,这位就是曹伯爷,此间主人。”

  “学生郑燮见过曹伯爷……”郑燮俯身作揖。

  曹颙回礼,道:“郑先生。”

  二十年不见,郑燮头癣早就好了,只有大脑门,还依稀瞧出小时候的模样。

  想着那个时候曹颐淘气,还曾推倒了郑燮,抱之老拳,曹颙的笑意就有些止不住。他忙伸出拳头,遮在嘴边,轻咳了两下,请两人坐了。

  曹颙提及家中小儿数人,说起聘西席之事,同郑燮一问一答。

  郑燮则是说了自己之前授课的经历,倒也算是不卑不亢。

  曹颙听了,点点头。很好,换做其他人,少不得要“守着”中庸之道,心中不管如何,嘴里都要“自谦”几句。

  郑燮倒是实在,没有吹嘘自己如何,倒是直白说了自己在八股上的不足。

  那意思,是因为这边的学生还在稚龄,他才谋上一馆;若是应试之龄,他也不好厚颜,省得误人子弟。

  程梦显在旁,暗自打量曹颙。看着这样子,曹颙确实像是不知道眼前这个郑燮还同自己有渊源。

  程梦显颇为庆幸,幸好自己没有多嘴提及这一段,要不然曹颙说不定就要以为郑燮是攀附权贵,心生鄙薄
  *
  安定门内,雍亲王府。

  年熙穿着簇新的补服,躬身道:“奴才谢过王爷提挈。”

  四阿哥冷哼一声,瞪了他一眼,道:“都求到十三爷处了,爷还敢不应你么?只是这次如了你的意,你也要省得,没有下回!”

  年熙忙道:“奴才晓得,再不敢因奴才私事劳烦王爷。”

  四阿哥训斥两句,见他服帖,面色稍缓,摆摆手道:“福晋同你姑姑这两日还念叨你,去给她们请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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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西直门内,李宅。

  李诚狠狠地瞪着李语,咬牙道:“二哥,到底放榜没有……”

  第879章 延师
  曹府既聘了郑燮为西席,钱陈群总算抽身身来,得以全心备考。

  许是在曹家待得年头久了,钱陈群不像上科那般拘谨,没有执意搬到会馆去。曹家在城里有宅子,在城外有园子,曹颙的意思,钱陈群择一而居,省得赁房而住,诸事不便宜。

  钱陈群在海淀园子住过,喜那边的清净,就同曹颙说过,搬到那边去住。曹颙又叫管家预备了两百两银子,作为赠银。

  临别之前,钱陈群同郑燮见过一面。

  郑燮这个时候不过是个生活窘迫的穷秀才,名声不显;钱陈群却是少年扬名的大才子,博学之士。

  后世被称为“扬州八怪”郑燮恭谨有礼,丝毫没有行为出格之处。

  曹颙见状,心下暗暗满意。

  虽对这个闻名后世的康乾名人有些好奇,但是他也不希望自己的儿子被教成“小怪物”。在这个社会活着,还是遵守这个社会的行为法则,才不会觉得吃力。

  钱陈群没有带家属,早先天佑他们读书的地方,就在他住的客院。如今,郑燮却是带着妻儿来的,再在一个院子里,就显得有些乱。

  曹颙就使人将二进院偏厅对面的三间厢房收拾出来,做了家学所在地。

  八月三十,曹颙置了席面,算是饯别钱陈群。

  孩子们都过来为蒙师斟酒,妞妞、恒生都红了眼圈,尽显依依不舍之情。

  钱陈群的气度,越发从容。

  以他的才学,上科就应取中,但是不知哪里出了纰漏,名落孙山。

  饯别宴后,由大管家曹元,亲自带人,将钱陈群送出城去。
  

  郑燮一家,是九月初一,搬进曹府的。

  由吴盛带着两个婆子,还有几个下人,赶车去接。他们一家原在前门外大江胡同赁房而居,赁的是人家的两间厢房。

  曹家祖上几辈子人出仕,如今伯爵府邸,同皇家结亲,又是一番富贵。即便曹颙这个家主,不好奢靡,但是待下并不吝啬,都是按照京城世面其他人家的待遇,来给府中下人定月例银子的。

  就是府中下人,也比外头寻常百姓家过得富足。

  像郑燮一家这样窘迫的,不少人还是头一遭见。

  就连接人的吴盛,心里都琢磨,大爷聘了这么寒酸的西席,别在让小爷们染上寒酸气儿。

  那两个跟着过来的婆子,原本得了外出接人的差事,都是乐的屁颠屁颠的,寻思能得些赏银。没想到,进了郑家所赁住的院子就傻了眼。

  窄窄的三合院里,赁得是两间东厢房,院子里都是鸡粪,院角还拴着条黄狗,见人进来,就吠个不停。

  房东家老太太听到动静,见是给郑家搬家的,就拦在吴盛面前,要他先结清郑家拖欠三个月的房租两千七百文大钱,还有郑家赊的两石高粱四百文,总计三千一百文。

  口说无凭,老太太还从袖子里掏出两张纸来,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

  吴盛抬头见郑燮涨红了脸,并无反对之言,就晓得这老太太说得不假。

  他心中已经后悔,早知如此,就该让大爷先送这夫子一些束脩,将欠债处理干净,省得闹得这般尴尬。这还是在府中下人面前,平白落了这夫子的面子。

  他从荷包里掏出一锭银子,送到老太太手中,道:“大娘,这是五两银子,除了郑先生所欠房租同米钱,剩下的银子请大娘吃茶,多谢您素来的照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