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于康熙末年_第1767页

  因阴天的缘故,外头漆黑一片,远远地有灯光若隐若现。

  等曹颙到宫门外时,这边已经是灯火通明、人影晃动。

  虽说后丧与帝丧,同属国丧,但是帝丧涉及皇位更替、朝臣兴衰,大家都战战兢兢;若是皇后薨,大家还能琢磨琢磨,后宫哪里娘娘能当权,自家有有没有适龄的姑娘进宫,对储位影响什么的。

  可现下是太后丧,还是与皇上不合的太后丧,听到丧音过来奔丧的王公大臣,则轻省多了。

  明明是困得很,打着哈欠,眼里水汪汪的。却是怕落在旁人眼中,失了恭敬。要知道,自打满清开国,这几代皇帝都爱在丧事上迁怒人。一场大丧事下来,就有不少官员被摘了顶戴。

  现下这起子人,却是变现得够热闹。他们或是扯出手绢,或是抻着袖子,往眼睛上揉。而后,眼泪就流个痛快,嘴里却念叨着,太后娘娘如何仁慈,云云。

  曹颙见状,低头看看自己袖子。

  等到寅末卯初,东方渐白,王公大臣也到的差不多。

  礼部与内务府官员,带着小吏。已经运来白布罩衣,侍候着众人换服。少一时,宫门口便是一片白茫茫。

  从敲响丧钟到现下,已经两个时辰,还不见有如何致哀理丧的旨意下来……

  *
  永和宫,正寝。

  太后躺在哪里,眉头微蹙,像是极力在忍耐什么。她的额角,乌青一片,看着很是怕人。

  皇后脸色苍白,手中拿着个粉盒,站在炕边,小心翼翼地往太后脸上的伤处涂粉。不知是不是紧张,手中一哆嗦,粉拍落在太后胸前……

  雍正站在那里,就这样看着,神情比哭还难看。他紧紧地握了拳头,将牙齿咬得直响。

  确认太后薨的那刻,他甚至是心存窃喜的,所以迫不及待地命人敲了丧钟。可丧钟过后,他就站在这里,看着炕上躺着这个女人,心中说不出到底是什么味道。

  太后虽是凌晨薨的,可是她是在昨晚就开始闹腾的。

  雍正本在养心殿忙着看奏折,心里想着是何处当麦收,不知今年年景如何;何处该修渠,又从哪里生银钱什么的。

  这个国家,因吏治松弛腐败,已经千疮百孔。他这个皇帝,还没有开始帝王的享受,就先像个糊纸匠似的,东贴一块,西补一块,忙得脚打后脑勺。

  没想到,太后竟破天慌地使人来请。

  今天内务府新到贡桃,是太后喜欢吃的,雍正便使人送到永和宫。难道是这个缘故?他带了几分疑惑,些许期待,到了永和宫。

  毕竟是母子,即便僵持成这样,他也多少寻着一丝丝希翼。

  没想到,太后一见他,就是怒不可支的模样。

  见到雍正,她也不多话,劈头骂道:“好恨的心,你真要害了老十四不成?你已经抢了他的皇位,还要谋他的性命?”

  她没有避人,这寝殿上侍候的宫女内侍就有好几个。
  

  雍正停在那里,看着眼前状若癫狂的太后,脸色一些子变得铁青。

  “抢”?什么叫“抢”?
  昨日有景陵都统的折子递过来,说是十五阿哥感染时疫,是否从京里延请太医,请皇帝定夺。

  雍正虽不喜欢十五阿哥,到底要看在密太妃与十六阿二人的面上,便没有耽搁,传令太医院,选了两个好大夫速速出京去景陵给十五阿哥看病。

  看来是太后得了消息,又不真切,只当出事的是十四阿哥,这才不管不怒地发作起来。

  见雍正如此神情,太后越发愤怒,喝道:“你若是还认我这个额娘,就马上下令接十四回京!”

  雍正淡淡地道:“若是朕不答应接老十四回京,太后就不认朕了?”

  太后恨恨道:“你容不下老十四,就将我一道圈!”

  母子之间,从最早的疏离到抗拒,到现下的猜忌与厌恶。

  雍正被国事搅得焦头烂额,难得兴致冲冲地来了趟太后宫,却是这样一个结果。

  他终是累了,意兴阑珊道:“太后若是无其他事,朕就先回去。”

  太后担心幼子,哪里肯放人,侧身站在他前面,咬牙道:“算我求你,放了老十四回京!”说话间,竟是要对雍正跪下去。

  以母拜子,这是哪里的道理?雍正要是受了,怕天上就要响滚雷。

  他移步避开,太后却是执着,还要往他前面跪。

  雍正实是没法子,顾不上生气,忙伸手扶起太后。

  太后却不领情,使劲地推开四阿哥,没想到没有推开雍正,反而自己向后倒去,连椅子带人一起摔到地上。

  太后立时昏厥过去,额头却是添了新伤。因流血过多,半天后太后受不得,断了生息……

  第1053章 “弑母”(下)
  李氏是在正用早饭的时候,听到太后薨了的消息的。

  她惊得不行,却也不敢耽搁,直接使请了兆佳氏过来,请她照看天佑、天宝这些孩子们,而后就急匆匆地登上了马车。与她一块回来的,还有妞妞与天慧。

  一路上,碰到不少王公大臣家的马车。

  都是在海淀这边避暑,得知国丧消息回京的。

  李氏并没有用御赐的车架,还用着伯夫人仪制的马车。一路上,除了被旁人让了几次路外,曹府也给别的府的马车避让过两次。

  不过,对方听说是曹府李氏太夫人的马车,就不肯先行。

  在官道上僵持了一盏茶的功夫,眼看就要堵了路。李氏实是没法,只能使婆子过去跟那位贝勒夫人道谢,而后才先行一步。

  因路上赶得紧,回到府时,不过巳初(早上九点)。

  初瑜已经品级装扮,在府里候着。见婆婆回来,服侍装扮好,婆媳两个才一同出得门来,到宫门外候旨。

  妞妞与天慧,则是得了吩咐,代替初瑜暂理家务。

  等到午时,礼部已经请了圣旨回来,戌时(晚上七点)大行皇太后大殓,皇后及贵妃、妃、皇子等俱成服,亲王以下文武大小官员,王妃、公主以下八旗二品以上官员命妇,俱齐集举哀。

  虽说还有三、四个时辰,但是也没有哪个敢说先回家歇一觉再等着。

  时值酷暑,又穿着大礼服,年轻的还好,不过是多流些汗。上了年纪的,却是遭罪。摇摇晃晃的,就有些站不稳。

  在众诰命中,李氏的年纪并不算长,饶是如此,也有些挨不住。幸好出门前,初瑜预备了两个荷包,请李氏笼在袖中。一个装的是梅子,一个装的是薄荷糖,都是生津之物。

  熬到酉初,有礼官官员引着,将众诰命引到永和宫外。

  哀乐了了,随着金乌西坠,天色也渐渐幽暗下来,倒是生出几分凉爽之意来。

  永和殿前,从台阶到永和宫门口,都站满了人,却是人人皆屏气凝神,不敢有丝毫懈怠。

  除了低沉的礼乐外,就只有皇帝的哀哭声。

  等到戌时大殓礼成,众人却是连喘口气的功夫都没有,便又“恭送”大行皇太后的梓宫前往慈宁宫。

  这一日,雍正下了四道恩旨。

  设茶水于阴凉处,听大臣诰命们取饮,年老步履迟误者并不深究,稽察官员也不必过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