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于康熙末年_第2238页

  有个早先在户部任职的郎中道:“曹大人,方才有内侍到刑部传了旨意,曹大……曹总镇无需在部里候审,可回府自居,只是最近一些日子要等着部传,不好出京畿……”

  曹颙闻言大喜,对众人拱拱手,谢过众人相送,带着曹颂上了自己的马车。

  没有外人在了,曹颙才故作轻松,使劲地捶了曹颂肩膀一下,道:“作甚哭丧脸,不就是一个总兵么?有的时候,吃亏不是坏事……”

  曹颂强笑着,神情比哭还难看:“大哥,我给曹家丢脸了……”

  见他没有提次子之事,想来还不知情,曹颙松了一口气,冷哼一声,道:“宦海沉浮,都是寻常,我当年也被罢过官,难道我也给曹家丢脸了……”

  曹颂耷拉脑袋,双手蒙面,呜咽道:“大哥,弟弟这官丢的不冤枉……五十里河坝,垮了三处,淹死百姓百二十八人,别说是罢官,就是赔了弟弟这条命,也补不过来……”

  曹颙听了,直觉得眼前一阵发黑,差点没过去。

  南方洪水泛滥之事他知晓,可还真不清楚能与曹颂有这么直接的干系。

  随即,他摇了摇头,厉声道:“浑说什么?地方上有知县,你们镇标即便出兵修坝护坝,也只是辅助……出了事情,怎么就好兜在你自己身上……”

  话虽这样说,他到底有些心烦意乱。

  原本以为曹颂自是无辜被牵连到两督之争上,没想到还真的脱不得干系。

  只是曹颙在京中,没有得到半点音信,可见其中内情也不尽如曹颂说的这样。

  否则的话,曹颂不可能只是不轻不重的几项罪名。

  曹颂还要再开口,却被曹颙给喝住:“腻腻歪歪什么,做这个样子,你想要给二婶催命不成?”

  曹颂抽着鼻子,小心翼翼问道:“母亲那边,可是吓到了?”

  曹颙横了他一眼,道:“你以为呢?二婶到底将六十的人了,要不是你伯娘百般劝慰,四弟、四弟妹早晚侍奉,怕是早送了半条命。你倒是没心没肺,不想着自己早日脱罪,让家人安心,反而生怕自己罪责不够,要将屎盆子往自己脑袋上扣。”

  曹颂讪讪道:“大哥,那五十里河坝确实分到镇标下修护……即便下边有游击、千总负责,弟弟到底是失察之罪……”

  曹颙冷声道:“那游击、千总是谁的人?修坝的石料土方又是哪个经手?你心里就一点成算都没有?你现下为那一百多条性命哭,当初想什么去了?”说到最后,肚子里已经生了一下子火。

  他虽不算什么好人,可对于人命始终怀了敬畏之心。

  若非如此,他也不会在盛京防洪时事必躬亲,就是怕因下面官员的贪墨疏忽,使得百姓枉死;也不会熬了数个晚上,连得罪人都顾不得,拟了赈济条陈出来。

  没想到曹颂这边浑浑噩噩,出了这么大的纰漏。

  原本对堂弟的那点心疼,现下都成了愤怒,若不是在马车里,怕是都要踹上两脚才解恨。

  曹颂脸色苍白,喃喃道:“是范时铎的人,石料土方,听说也是总督府那边的人经手……弟弟为避嫌,才没有多问……”

  自己这堂弟,虽肚子里没什么才华,私德也不算检点,可说起来,真不是个狠心的。

  出了这样的事,同丢官罢职的处分相比,怕是对百姓的愧疚更压得他难受。

  曹颙心中,对堂弟被“顶缸”的那点不满,在得知真相的这一刻,早已烟消云散。

  皇上已经算是厚道,只当曹颂背负“失察”之罪。

  即便曹颂真是只是“失察”,可因涉及上百条性命,这就已经是大罪。

  京城却丝毫没有提及类似消息,想来是皇上对曹颂的保全。

  曹颙叹了一口气,道:“我早就同你说过,既是做官,就要记得自己责任所在……对你只是一句话的事,对于百姓来说,却是生死攸关……你自己心里也有数,其他的我就不罗嗦。只是愧疚不是两句空话说出来就能抹平的,你记得这个教训,往后有机会起复,为百姓尽心便是……”

  曹颂闻言,依是默默,只是脸上到底添了生气……

  曹颂回家,上至兆佳氏,下至曹项夫妇,多是欢喜雀跃。

  只是曹项雀跃中,又间杂了隐忧,悄悄向堂兄询问南边的消息。

  天佑虽南下数日,可江宁距离京城毕竟千里迢迢,至今还没有消息传回来。

  没想到,过了没几日,就有南边的信至。

  并不是天佑报平安的家书,而是李卫的亲笔信。

  信中,李卫为次子李星聚向曹颙提亲,欲聘曹颂长女弄潮为次媳。

  曹颙看完信,脸色立时白了,手一松,信纸飘飘扬扬落在地上……

  第1389章  病逝

  曹颙直觉得太阳穴直跳,脑子里不知不觉出现静惠早年的样子。
  

  先是昏倒的小厮,随后是患“哑疾”的丫鬟,最后身份大白,成了李鼎退婚的前未婚妻,自己姻亲家的表妹。

  这个女子,外表看起来那么柔弱,可骨子里却那么坚韧。

  二房有个脾气各色的婆婆,下边一堆小叔子、小姑子,可却没有人能挑出静惠的不是。

  就是曹颙这个大伯哥,心里也是念着静惠的好。

  当初初瑜怀天佑时,妊娠反应厉害,什么都吃不进去,差点就出大事。

  是静惠先是做了京味儿饽饽,后来负责初瑜的小厨房,精心照料,才使得初瑜度过那段危险期。

  人心都是肉长的,曹颙心里虽偏着曹颂,可也不愿委屈静惠这个好姑娘。

  等到静惠进了曹家,曹颙与初瑜心里,更多的不是将她当成弟媳,而是将她当成半个妹妹……

  再想想两个侄女,弄潮随了静惠,腼腆文静;弄玉则有些曹颂小时候的性子,娇憨活泼。都是将谈婚论嫁的年纪,却遇母丧。

  还有天望,虚岁四岁……

  弄玉的年纪还能等到下一次选秀,弄潮耽搁明年选秀的话,就要报逾岁,自家婚配。

  李卫长子李星垣已经入了皇上的眼,加上年岁已至婚龄,多半明年选秀时有恩典下来。

  次子李星聚亦是他发妻嫡出,比弄潮长一岁,可做姻缘。

  李卫的心中并无恶意,可曹颙却不能亦不会接受这份“好意”。

  有一份圣意在,两家不算私仇,可到底嫌隙已生,哪里好做的姻亲?
  李卫的信已经到京,天佑打发回来报丧的人,也迟不了几日,到时怎么同曹颂开口?
  小儿夭折的消息还瞒着他,还想着等静惠到京在告诉他,如今……

  曹颙直觉得心浮气躁,在外书房也坐不住,起身就出去。

  到了二门,正好与初瑜碰个正着。

  见丈夫脸色不好,初瑜不由忧心道:“老爷,是不是二叔那边……”

  曹颂的官司尚未尘埃落定,初瑜只当丈夫还操心此事。

  看着妻子入秋后清减的面容,曹颙很是无奈。

  他虽不愿妻子经丧亲之痛,可这消息也瞒不了几日。

  况且二房那边的大事,还多要妻子出面帮忙准备。

  他没有立时说话,而是夫妻两个回了九如院,他才开口道:“静惠没了……报丧的人估摸这两日就到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