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桃李满天下_第259页

  不仅拜师早,年纪也最大。

  他拜师时已经十二岁了,而当时秦闻天也不过才十八岁而已,刚刚进入松山书院任教。

  金万以前并不叫金万,而叫金万两,他爹想钱想疯了,给他们兄弟几个取的名字都是这类,他二弟叫金银万,三弟干脆就叫金山了。

  但名字叫得再好也没用,他们家就只是个佃农,还是个连一分地都没有的佃农。

  一年的劳作下来,交去地租,再交丁税,剩下的粮食,年景好时便可以掺着糠吃一年,年景要是不好,除了农忙的那几个月,剩余时间一天只能吃一顿。

  因为营养跟不上,他十二岁时看上去像七八岁,农闲时便要替地主家放牛。

  命运就是一个那么奇怪的东西,那么多放牛的地方,那天他就偏选了牛头山,偏拿定了主意中午不回家,于是他就碰到了一群不会生火却不带奴仆还非要野炊的富家子弟,他被请去帮忙生火,他见他们实在笨拙,就帮着做饭做菜。

  他们则一边添乱一边说些他听不懂的话。

  他胆子一向大,听不懂就问,于是那个温润如谦谦君子一样的人就细细的替他解释,他们说的诗是什么意思,用的典故出于何处。

  他从未听过那些,最大的愿望就是能吃一顿干的白米饭,或是白馒头。

  他很喜欢他们说的话,觉得很有道理,可惜他听不懂。

  于是为了听懂,他以后放牛时便特意把牛赶到一所私塾边,把牛栓在那里就偷偷的趴在私塾外的草地上听先生讲课。

  他学了好几首诗,还会背《三字经》,他自以为得意,便特意跑到牛头山去守着那群富家子弟,果然,他又见到了他们,于是他跑去找那青年,将自己会的背了一遍。

  那青年便含笑的拿出一本《三字经》送他,可他又不识字,拿着书也不知道怎么用。

  那青年才发现他只会背,不认字,沉默了半响就道:“向学之心比聪明才智更加难能可贵,孺子可教也。”

  然后便问他愿不愿意跟着他一起读书。

  四十年过去了,金万还能记得自己当时的心动和犹豫,青年并不勉强他,说愿意等他慢慢做决定。

  他是家里的长子,而且他家没钱,怎敢决定读书?

  一个家族倾尽全力才有可能供出一个读书人,那还是有田有产的人家,他家一个家无恒产的佃农凭什么送他去读书?  

  所以他没决定去,那青年也不勉强他,却开始教他认字,每隔五天他都会来牛头山教他,不到一年时间他认完了《三字经》里的字,还背了《千字文》。

  然后他便带了礼物去拜访他父母,把他从家里带出来送到了松山书院,他这才开始入学。

  自他读书后的衣裤鞋袜,食宿和笔墨纸砚,书本,束脩的花费全是他出,他教他读书,教他做人,甚至教他如何扶持家族……

  他是他收的十二个弟子中年纪最大的,也是情况最差的,却是他花费的精力最多的。

  金万一直不敢忘了他的老师,自然也不会忘记老师唯一的一双儿女。

  秦家出事时他并没有求情,这些年甚至没往琼州送一封信,一两银。

  但不论是秦信芳还是顾景云都对他很尊敬。

  
 
哼哼,勤奋的竹子又要放加更啦

   
 
  



 
  第203章 保护
  因为他们在琼州从未被恶意打压过,除了刚到琼州时遭遇过一次山匪,之后他们一直被里正敬着,没有盗匪,也没有罪民和官员找他们麻烦。

  仅凭秦家的威望就能如此吗?

  当然不是,这世上想要弄死秦信芳的人大有人在,而在流放地弄死一个人实在太简单了,山匪,海盗,罪民,官吏,随便一个冲突,混乱中想杀死他们不要太简单。

  但没有,除了导致顾景云难产的那次匪患,之后的琼州好似与世隔绝一样,任何势力都渗透不进去。

  包括顾家的和皇室的。

  他们的敌人只能拦着他们与外界来往,却不能把他们怎么样。

  不,他们甚至都拦不住他们与外界的通信,陈叔叔的信和包裹不就一直送到他们手上吗?
  琼州是他们的流放地,却也是他们的庇护之所。

  他们固定收到陈同从不同地方寄来的包裹,依赖着外来的资源过得衣食无忧。

  而能把琼州护得如同铁桶一般绝对不是一个人就能办到的。

  舅舅说,他想遍所有人,只有俩人能组织起这股势力,一是太子,二便是眼前的人。

  太子的势力都在朝上,官场中的博弈他尚处下风,他或许提供了便利,却不能十五年如一日的守着琼州,所以便只能是眼前的人了。

  他只是一个正二品翰林院掌院,势力当然不及太子,但他还是秦闻天的大弟子,而秦闻天的学生分布大楚各地,为官者多,但不做官的同样多。

  能将他们组织起来为一件事共同努力的,除了秦闻天的儿子秦信芳,那便只有眼前的人最名正言顺了。

  顾景云没有坐下,他垂首站在一旁恭敬的立着,金万扭过头去平复情绪,让眼中的泪花褪去,这才看向顾景云,他笑道:“快坐吧,跟师伯还客气什么?”

  顾景云这才坐下。

  金万欣慰的看着他,“你资历浅,对翰林院中的事不熟,我先给你一份前朝贞历年间的史料,你整理修撰一下,以编年体来记叙,年前给我就好。”

  现在是四月,那就还有八个月的时间。

  这个任务够轻的,顾景云抽了抽嘴角。

  “我知道你不能再升官,而你也不想升,四品侍讲不过是你谋来做依仗的,你只需告诉师伯你想做什么就行,别的方面我或许帮不了,但在翰林院里我却能助你一臂之力。”

  金万从考中进士后就在翰林院,二十多年了就没挪过窝,因此要论翰林院里谁最强,那非他莫属。

  何况他还是掌院,名正言顺。

  顾景云最大的目标之一就是做李安的老师,现在已经做到了,他也就满足了一半,因此笑道:“大师伯,我在大殿上和陛下说的话是真的。”

  他目光明亮的注视他道:“我喜欢读书,喜欢和外祖父一样教书育人。我已经和清溪书院的山长说好,后天就去任教。不过大师伯放心,翰林院的工作我也不会落下的。”

  顾景云顿了顿又道:“这事陛下也知道。”

  金万拢着的眉头松开,看着他感叹道:“你有主意就好。”他迟疑片刻,还是小心翼翼地问道:“你父亲也在翰林院里,你看要不要给他换个地方?”以免见面了不自在。

  “不用,这样就很好,”顾景云摇头笑道:“父亲他自出仕后便在翰林院,十多年下来也习惯了,我想他肯定也不想离开。人在自己熟悉的地方往往更自在,更舒适,我这个做儿子的已经分出了顾家,不能在他跟前伺候已是不孝,哪里还能让他因我而出翰林院?”

  金万看着笑眯眯的顾景云,难得的同情了一下顾怀瑾。

  这是要把顾怀瑾一生都圈在翰林院啊,让他翻不了身。

  钝刀子割肉,最痛苦的莫过于不论怎么挣扎都挣扎不开压在身上的五指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