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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香缘_第337页

  香兰道:“我是同她结善缘呢,日后能彼此相安无事罢了。”见林东绣脸上仍有愤然之色,便拉她坐下来,缓缓道:“四姑娘,你素是个聪明伶俐的人,也是大家闺秀,行事就该跟一般人不同。”香兰赞了林东绣两句,见她脸色稍缓,便道,“既林家这样世家出来的,就该知道姊妹妯娌婆母姑嫂之间相处实属不易,更勿论日后你打理中馈,管上上下下百十来口人了。倘若你见谁不舒坦都针锋相对,一句话的亏都不肯吃,每每疾言厉色,今儿你骂我一句,明儿你害我一下,日子可怎么安宁?甭说是一道相处的婆母小姑,即便是手底下管的丫鬟婆子也是不服的。”

  林东绣道:“那该如何呢?”

  香兰道:“一则是结善缘,多说好听的,即便对丫鬟婆子们也是一样,平日里手头宽裕就大方些,常施惠于人,旁人得了欢喜,对你也会亲热。”

  林东绣道:“倘若是那种喂不熟的白眼狼呢。”

  香兰笑道:“白眼狼纵然有,也是极少的,日后分出好坏远着些便是了。二则要肯吃亏,常言道‘吃亏是福’,别人倘若占了你的便宜,或是冒犯了你,宽容大度为最上,口舌之争,不去理睬也罢。”

  正说着,听见林锦楼在外面唤林东绣名字,林东绣便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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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72章 近远(一)

  香兰轻轻叹一口气,她原先对林东绣并无十分好感,但自从二人和平相处,她渐渐觉着林东绣心性不坏,如今林东绣要嫁给永昌侯,做德哥儿的嫡母,她尤为担心,忍不住多说几句。林东绣的这个心胸.香兰摇了摇头,她与德哥儿“母慈子孝”绝无可能,若能善待便能让人念一声佛了。

  香兰心里正忧虑,忽听见夏姑姑喊她名字,便过去,夏姑姑招手让香兰坐到她身边,拉了她的手,细细看了一会儿,对芳菲笑道:“真是个好模样,难得还知书达理的。”

  芳菲笑着说:“可不是,我听林家的丫鬟婆子们也都说大爷房里的姨奶奶是个好品格。”

  夏姑姑问香兰道:“你几岁进的府?”又问:“你是林家家生的还是买来的?父母在何处?今年几岁了?”

  香兰一一答了。夏姑姑听说香兰是家生的奴才,又听她曾经脱籍再进的林家,不由长长叹息了一声,拍了拍香兰的手。

  却说林锦楼唤林东绣出去,站在门口,将房帘子拉开一道缝,指着在罗汉床上摆弄小木剑的德哥儿道:“这小家伙是老袁的心头肉,你不过去哄一哄?你待他好了,老袁必亏待不了你。”说着从腰间荷包里摸出一个事事如意的金璜,递与她道,“把这个送给德哥儿,给他挂脖子上,孩子都长着嘴,老袁一准而就知道了。”

  林东绣扭着帕子有些不情愿,想起方才香兰方才同她说的“结善缘”、“肯吃亏”等语,方才进了屋,坐在德哥儿身边,口中一长一短的同他说话。

  林东绣陪德哥儿玩了一会儿,便同夏姑姑回去了,丫鬟们进来收拾方才的杯盏茶具,德哥儿病才初愈,方才又闹了半晌,此刻已经乏了,香兰命人端了一碗粥,亲自喂他吃了,将他安置在碧纱橱的床上,又喂他吃了一丸药,方才由奶娘哄着睡了。

  香兰坐在床边盯着他的小脸看了半天,心里又软又涩,她有有时候觉着前世的记忆都已模糊了,那些鲜花着锦,烈火烹油,锦衣玉食,文墨风雅,都是一场来无影去无踪的旧梦,而今日再见到德哥儿,往日里同嘉莲簪花斗草,吟诗作对的情形又浮现在眼前。香兰悄悄红了眼眶,自言自语说了句:“妹妹,你到底因何而死,今生再见一面都不能了。”她抬起头从窗子向外望去,只见窗外翠竹细细。这两三年间,人间百味她至少尝了一半,自怨自艾过,柔情蜜意过,心灰意冷过,后来林锦楼带着她来京城,她有一日坐在清风下,仰头看着天上的明月,耳边听着天籁,心里忽然一片明澈。

  其实老天爷到底待她不薄,经了这么多坎坷,她的日子的确慢慢好了起来,原本她只是个命如草芥的下贱丫鬟,连一哭一笑皆不能自主,受尽苛责欺凌,父母在家中清贫度日,连针头线脑都要计较一番。如今她全家脱了籍,买房置地,父亲做了体面的掌柜,家中居然能使奴唤婢了。想到这里,素日里受的凌辱委屈也减轻一半,何况如今她在林家过得皆是上用的日子,行动坐卧皆有人打点,林锦楼待她也比原先软和了许多,她内心仍然战战兢兢,如履薄冰,但是她还是感恩,纵这样的日子并非她想要的。

  既如此,她便打起精神过日子,命运无常,不知要将人推向何方,她唯一能做的,就是静静等待,努力活着,让日子好过些,她有时候也熬得有些绝望,但还是忍下去。她知道姜曦云是秦氏看好的儿媳,那是个极其聪明伶俐的女孩儿,或许日后林锦楼娶了她,她拢住了丈夫的心,会因忌惮自己,把她安置到府外?

  香兰一径儿故思乱想,不觉林锦楼走进来,站到香兰身后,也看着德哥儿,皱着眉道:“这小子有什么好看的?你喜欢不如咱自己生一个。”

  香兰背对着不理他,把德哥儿身上的小被子掖了掖。林锦楼去拉她的胳膊道:“好了,甭瞧了,先去吃饭,饿死了。”拉着香兰到外面,外间大炕上已搭好炕桌,菜都已传好,林锦楼命香兰挨着他坐在炕里,二人净了手,林锦楼命人端一壶酒来,点点面前的杯子对香兰道:“还不给爷满上?”

  香兰便执起壶给林锦楼倒了一盅,林锦楼道:“你陪我也吃一杯。”

  “我以茶代酒罢。”

  “昨儿你晚上跟爷说想见见德哥儿,今儿爷就把人带来了,为了这,你不敬一杯可不像话了罢?”

  “.哦。”香兰只得给自己倒了一杯,敬了林锦楼一盏。

  林锦楼道:“这么喜欢德哥儿?嗯?”

  香兰垂下眼帘道:“小孩子我都喜欢的,我也喜欢园哥儿,大爷忘了?”

  林锦楼摸了摸下巴道:“不对,你看德哥儿的眼神不一样,好像他是你亲儿子似的你跟沈家有什么干系?”

  香兰心里一跳,笑了笑说:“我能跟沈家有什么干系,若不是你们提起来,我都不知道原还有这样的人家。”

  林锦楼放下筷子,也不说话,乜斜着眼看着她。香兰手心出汗,低头给林锦楼夹了一筷子嫩笋,小声道:“这个嫩,清暑败火的。”偷偷看了林锦楼一眼,只见他看着自己,眼神明亮惊人。

  香兰只好埋头吃饭,忽听林锦楼道:“方才你说什么琴棋书画,头头是道的,这都是你师父定逸师太教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