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贵女难求—雁回时原著_第98页

  “笑?”那小丫头歪着头想了一下:“笑不出来。”

  他心中一动,这样小的一个娃娃,却笑不出来,想必是吃了许多苦楚,然而竟也不能明目张胆的大哭,要躲在无人的山上掉眼泪。语气便放柔了:“你为何哭?”

  那小丫头便滔滔不绝的说起来,说府上的姨娘是如何的欺负他们母女,父亲是如何对她们冷淡,下人们如何的冷眼,说着说着,眼泪便止不住的掉下来。傅云夕叹息一声,突然有种同病相怜的感觉。

  世道不易,谁又能比谁过的更好一些。面前这个垂髫小儿,亦有自己说不出的苦楚悲哀。见她哭个不停,便安慰:“我与你抓一尾小鱼,你可不要哭了,如何?”

  这深山之上,清泉叮咚作响,泉水明澈,依稀可以看见水下嬉戏的彩鱼。他也是被这小丫头的眼泪弄得有些头疼,才会破天荒的安抚起对方来。

  见小丫头愣愣看着自己,傅云夕起身离开,不一会儿,带着一个钓竿回来。自小娇身惯养的小少爷,也第一次为了一个小女娃,坐在泉边垂钓。见他这般,那小丫头大概是觉得有趣,竟然也不掉眼泪了,乖乖坐在他的身边,盯着水里的浮漂。

  “神仙,那你为什么要哭呢?”傅云夕正是心不在焉时,听到身边的小丫头开口问。

  他一愣:“我未曾哭泣。”

  “你的眼睛没有哭。”她指了指傅云夕的胸口:“这里在哭。”

  傅云夕一怔,盯着面前的小姑娘半晌没有说话。她竟然,看出了他的脆弱。

  可是傅云夕只是淡淡道:“我并没有。”小丫头见他面色冷淡,有些害怕的缩了缩身子:“这里在哭,比眼睛在哭更难过。娘亲说,这里哭的人,都很可怜。”

  他没说话,唇边浮起一丝冷笑。

  “神仙,你以后还会到这里来钓鱼吗?”她问。

  少年神色漠然:“未必,我明日便出征打仗,或许无法活着回来,与你这一面,也算是有缘。”他将自己的生死看的淡然,甚至于想,要是死在战场上就好了,再也不回来。

  小丫头看着他,不太明白他话里的意思:“你以后不会来了吗?”

  少年瞥了她一眼:“没错,所以这一尾彩鱼,就当临别前留给你的纪念。”

  可是到底,那个小丫头还是未曾见到他钓起彩鱼的时候。

  没过多久便来了两个神色焦急的丫鬟,一边叫着自己身边丫头“小姐”一边警惕的盯着他。那丫头被两个丫鬟带走时还冲他没心没肺的挥了挥手:“神仙,以后再见!”

  以后?哪里还有以后,此次一别,生死未卜,或许来生再见,或许永不相见。他垂下头,手腕用力向上一提,一条泛着蓝色磷光的美丽彩鱼破水而出,在空中闪着美丽的光晕。

  这尾鱼,没送出去呢。

  他笑了笑,从鱼钩上将那尾鱼取下,重新放进水里,蓝色的彩鱼尾巴一甩,激起一串水花,很快便没入了水中不见踪迹。

  “若是有命回来,再来看你。”他向着水中轻声道,再看了一看那小丫头消失的小路,记忆里的那张脸,不过片刻,竟然模糊了。

  也罢,当时她鼻涕眼泪毫无形象,傅云夕也没有太注意她的容貌。只记得那一双刚被泪水洗涤过的眸子,极清澈,似乎世间的一切映在她眼里,都是亵渎。

  第二日,傅云夕便随大军出征,少年高坐大马之上,仰起头看着远处碧色的万里长空,神色深沉无比。

  之后的战场,兵戎相见,刀山火海,少年在短短几年里迅速成长,漠然,冷清,深沉,淡定。他已从孤傲少年蜕变成俊美青年,千军万马当前亦不动声色,风华无双,已然成长。

  第112章 阿碧之死(1)
  成磊忧心忡忡的看着他:“这几年,你怎么变了一个人似的,连我都觉得……可怕。”

  他道:“因为你,还没有尝试过不能哭的滋味。”

  傅云夕偶尔会想起那个小丫头,那个午后,她误打误撞的闯进了他一生最为无助悲愤的时候,一番闹腾,却也将他的悲哀散去了不少。那一尾彩鱼,未送出去的临别纪念,竟像是一个约定一般,令他在战场上越发的勇猛无敌。

  人,总要有牵挂。

  待他带着十万精兵凯旋归来,仍旧如当年一般高坐大马之上,看那城门大开,百姓欢呼,心中竟然有些怅惘。

  他毕竟,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英武少年。

  宫宴的红梅林里,他无意中遇到一个小姑娘,危急关头竟向他靠近,却不知,他比危险本身更危险。

  那个小姑娘扎着的团子髻有些眼熟,直到她抬起头,露出那双一如既往的明亮双眼时,那已然张开的五官渐渐模糊起来,最后拼凑成一张哭的稀里哗啦的小脸来。

  七年后的大雪天,他终于再一次见到这个小丫头。当年的爱哭的丑丫头眉眼弯弯,嘴角微翘,嘲讽而凉薄的看着眼前一切。双眼依旧明澈如溪水,却不是映不下世间万物的单纯,而是阅尽无数的沧桑。

  他的心在哭,她又何尝不是呢?
  他站在暗处,静静的看着她的一举一动。那个小丫头冷眼瞧着诋毁陷害,巧笑嫣然,手腕巧妙,以牙还牙,打的敌人毫无招架之力。她好像已经不会哭了,总是笑眯眯的看着一切。

  他已经不是那个万事都写在脸上的少年,她也不是那个哭都要偷偷藏起来哭的丫头。

  时间改变了一切,又好像什么都没有改变。

  他生出了一个念头,要将她纳入自己的羽翼之下,哭可以放肆的哭,不想笑也不用勉强的笑。

  傅云夕记得,自己欠她一个临别纪念,如今他回来了,于是还了她一尾蓝田鱼尾簪,在月色下朝她伸出手。

  “我的王妃。”

  三日后。

  寒雁决定再去城东的那幢村落一趟。

  有许多事情的谜底尚未揭开,阿碧若能说出真相,那是最好不过,若是不能……便也只能用一些暗处的手段了。

  马车行驶在城东坎坷的路面上,寒雁伸出两指揉了揉额心,记忆里似乎很快便是陈贵妃生辰了,上一世陈贵妃的生辰,自己并没有参加。可是这一世,顶着玄清王妃的名头,怕是想不去也难。眼下时间正在一步一步的靠近庄寒明出事的那一日,万事须得谨慎。如今周氏两姐妹愈发的视自己如眼中钉,加上一个卫如风,还有七皇子,处境极是艰难。

  想着想着,不觉已到村口,寒雁和汲蓝姝红跳下马车,刚一落地,便感觉到一股带着血腥味道的冷风扑面而来。

  那味道太过浓重,汲蓝当下就有些发呕,见寒雁神色一紧,自知恐怕出了大事,便道:“小姐,我与姝红先进去看看……”

  寒雁摇摇头:“一道进去吧。”话虽这么说,手指已然嵌进掌心,心中有一个不好的预感。果然,没走几步,便见村口不远处的地上,躺着一个背着背篓的男人,浑身是血,身上刀痕累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