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闺宁_第27页

  父亲对林姨娘的情愫……

  她竟疏漏了!
  父亲的性子可真叫人头疼。他既想做个孝顺的儿子,便不能违逆三老太太,可又不能丢弃母亲跟他们兄妹,这处境便已经足够艰难。可他却还有个情分不轻的林姨娘,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谢姝宁暗暗咬牙,听着桂妈妈明显带着不悦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太太不曾传唤,谁让你放人进来的?”

  “奴婢想着,这来的可是林姨娘,左右不是外人。”周婆子似是料到了桂妈妈会发难,闻言顿也不顿地便接着话回了。

  可她不说还好,这般一说,桂妈妈愈加恼了,冷声道:“只一个妾,怎么到你嘴里便像是天上的王母娘娘一般,竟是连让人通传也等不得了?周婆子,你可是连主子都认不清?你可是瞧不上咱们芝兰斋,所以想挪个地?”

  周婆子听得愣住,张口结舌答不上话来。

  她不开口,站在一边的林姨娘便显得愈发惹人注目。林姨娘似有些尴尬,身子不由自主地往后缩了缩,面上亦跟着露出丝惶恐之色。

  谢姝宁便在心中无声地叹口气。

  在她记忆中,林姨娘便不是个胆大的人。如今来求见母亲,也不知是为了何事。叹着气,她便准备开口安抚桂妈妈,索性便先让母亲见了林姨娘再提也无妨。

  这世上,不论哪个女子都不会欢喜自家夫君身旁妾室围绕。可林姨娘跟了谢元茂多年,情分不同别个,断断没有就这般打发走的道理。所以将来,她依旧会是谢元茂的妾,也是母亲除陈氏外不得不面对的人。不过妾终究只是妾,不同陈氏目前尴尬的名分,母亲若是能放宽了心,根本不必在乎。况且,父亲的妾主动来拜见母亲,也不失为桩好事。

  她便张了张嘴,“桂……”

  不想才喊出一个字,便听到对面立着的林姨娘轻声道:“太太怕是不愿见我,原是我唐突了。妈妈别恼,我这就走。只是前些日子听六爷提起我还未能拜见太太的事,心中不安,所以今日才贸贸然地来了,并无旁的意思。还请妈妈不要怪罪周婆子。”

  听上去字字含愧,可谢姝宁本已聚到舌尖上的话却是再也出不来了。

  若她真只是个孩子也就罢了,偏生她不仅不是,反而是个已经在内宅中摸爬滚打多年的人。

  林姨娘的这番话,只一过耳便叫她听出了不对劲来。

  她要走便走,却先强调一番这是因为母亲不愿见她。其次又故意扯了父亲出来,莫名便多了几分耀武扬威之意。临到最后,又放低姿态为周婆子求情,简直滴水不漏!
  谢姝宁已朝着林姨娘迈出去的脚不动声色地收了回来。她想要告诉自己,兴许只是自己多想了,林姨娘的话并无这样的意思。可直觉却一而再再而三地警告她,这话远没有明面上那般简单!
  “周婆子做错了事,自是要罚的,还请姨娘不要僭越,赶紧回去吧。”桂妈妈并不给她好脸色看。

  林姨娘眉宇间含着几分委屈,勉强笑了笑转身便要离去。

  谢姝宁蓦地大喊:“姨娘慢着,我跟乳娘正要发赏钱,你既来了,那就也领一份吧!”

  “嗯?”林姨娘错愕地转身,旋即便换了欣喜的模样接过桂妈妈不情不愿取出来的银子。等看清数目,她唇角原本欢喜的笑不由一僵,艰涩地道了谢,才转身而去。

  比不得陈氏跟宋氏的杏眼雪肤,林姨娘生得并不如她们二人,可她胜在体态婀娜多姿,风雪中走去,竟似有一种莫名的风情韵味,叫人不舍移目。桂妈妈仔细瞧了,不由低声骂道:“浪蹄子!白费了这些银子!”

  谢姝宁听见了,心头沉郁不解。

  这一世头一回见面,她便发现了林姨娘的不对劲。可为何在她记忆中,林姨娘却是个再好不过的人?究竟是过去的她过于迟钝,还是叫被猪油蒙了心?

  吸口气抬起头,她便发现周婆子正眼巴巴盯着桂妈妈怀中的钱匣子看,一副几乎要垂涎三尺的模样。

  桂妈妈嗤笑一声,道:“还没到你的。”

  周婆子面色讪讪,点点头道:“老婆子知道……知道……”

  说完亦是忙不迭便回去守门。

  谢姝宁则一边想着心事一边同桂妈妈将人召集起来,把赏银发了。桂妈妈便开始敲打众人,谢姝宁不愿听下去就索性先回了内室去寻宋氏。

  ——可谁知,进门她便看到宋氏伏在炕几上哭成了个泪人。

  第31章 安慰
  屋子里分明烧着地龙,又在通风处点上了火盆,暖如仲春。可这一刻,谢姝宁却被滔天的冷意冻得瑟瑟发抖不止。

  眼前的这一幕,熟悉得叫人胆战心惊!
  似乎也是在这样的日子里,她抱着被二房七堂姐弄脏了的布偶,哭哭啼啼地来寻母亲,闯进门时见到的便也是这样一出。母亲伏在那,肩头耸动,压抑着声响哭着。她茫然不知缘由,抱着名作梦梦的布偶便朝母亲扑过去,哭着要母亲前去教训七堂姐一顿。母亲当时却只一把将她搂住,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口中呢喃着的话叫人听不分明。

  谢姝宁拼命去想,那一日母亲究竟在她耳边都哭着说了些什么,却始终一点印象也无。

  只是那之后没多久,谢家三房原本僵持着的局面瞬间瓦解,母亲莫名便成了妾,且全然不曾反抗。

  再后来,事情便一日日崩溃,终至不可挽回的地步。

  想到这,心一紧,谢姝宁深吸了几口气才鼓起勇气朝着宋氏一点点靠近,口中努力用雀跃的语气喊着:“娘亲娘亲,阿蛮帮着乳娘将赏钱都发下去了呢!”

  似是这会才察觉她进来,宋氏背对着她的身影明显一僵,旋即便止了哽咽声。

  ——不哭了!

  谢姝宁暗暗长舒一口气,提心吊胆的模样总算是消了些。前世那一幕发生时,已是年后的事,如今才刚入腊月没几日。况且先前她跟桂妈妈出去时,母亲还好好的。这会芝兰斋里也并没有旁人来过,母亲哭成这样想必同她惶恐的不是一回事。

  果然,宋氏背对着她,飞快便取了帕子将脸上泪痕抹去,这才红着眼转过身来,强笑道:“阿蛮回来了。”

  谢姝宁朗声应了,而后就着她伸过来的手爬到炕上,凑近炕几去瞧。

  炕几上整齐铺开的纸张依旧还是她先前看过的那些,几张白纸,几张墨字已干的信。信是写给江嬷嬷的,里头照着谢姝宁的意思多加了几句。宋氏落笔时只当那些话是谢姝宁说着玩的,虽哄着她照实写了却并没有在意。可谢姝宁让她写下的每一个字其实背后都有其隐义在,以江嬷嬷的老练应当一看便知。

  谢姝宁飞快扫了一遍信上的内容,放下心来。

  这时,宋氏突然伸手将信纸抓起,三两下折好便要塞入信封,一边对谢姝宁道:“等信送到延陵,江嬷嬷见着后若是身体无碍,想必就会加紧入京的。到时,也就有人能降你了。”

  谢姝宁攀住宋氏的胳膊,悄声询问:“娘亲,你方才为何要哭?”

  “娘亲只是突然有些想你舅舅了。”宋氏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