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闺宁_第52页

  她信口胡诌着,眼神渐渐飘忽。

  谢元茂却浑然未觉,听完笑着扶她落座,自己半蹲在她身前,放低了姿态柔声道:“你信我一次。”

  宋氏正视着他的眼,轻笑着点头。

  “福柔,得妻如你,夫复何求。”谢元茂长舒一口气,赞叹不休,却忘了自己话中的纰漏。

  她或许,再也做不了他的妻了。

  然他故作不知,宋氏也不揭穿。

  寿安堂内,三老太太听闻宋氏去寻了谢元茂,便想起自己先前问过宋氏的那些个话。她看明白了宋氏爱极谢元茂,所以早早便在寻宋氏之前就传了谢元茂来,将那些话说了。她虽不是他的生母,可到底养大了他,怎会不知他的性子。

  她先用科举仕途困住了他,再用长房为棋,让他明白,他若不能出头,便永世为卒。

  女人嘛,没了还能再娶;孩子,没了也还能再生。

  聪明的男人,又怎会被这些事束缚前往青云路的腿脚。

  宋氏同谢元茂做了多年夫妻,却被情爱蒙蔽了双眼,直到谢元茂说出那样的诛心之言,她才恍然惊觉。好在为时不晚,一切都还有机会。

  当天夜里,谢姝宁却因为不放心,跑到正房赖着不肯离去。宋氏只道是母女连心,这丫头知道自己心中不好受,便强笑着搂住了她一道安歇。桂妈妈心中也不安,亲自值夜。

  到了半夜,宋氏做了噩梦惊醒,便悄悄将谢姝宁往里侧抱,自个儿随手披了外衫起身,摸黑往外间走。

  桂妈妈一直没有睡踏实,听到轻微的脚步声便起身匆匆点了灯。一扭头便见到宋氏神情颓丧地出来,她忙上前扶人,压低了声音问道:“太太,可是睡不着?可要奴婢去给您煮碗安神汤喝?”

  宋氏摇摇头,就势在榻上坐下,轻声道:“你也坐,我同你说些事。”

  “何事?”桂妈妈见她半夜起身同自己说话,不由心慌起来。有什么事,不能等到天明再提,可见这事极重要极为难。

  “六爷的心大了,我已经无法靠他了。”昏黄的光线下,宋氏柳眉蹙起,声音压抑,“老太太说,若我要亲自养育翊儿跟阿蛮,便要为妾。若我要做正室,她便要抢了两个孩子去养。若不然,我便只能去死。”说到最后,她却笑了起来。

  桂妈妈听得心惊肉跳,双腿发软,一下在榻边跪倒,惊慌失措地道:“好歹毒的老婆子,太太千万莫要听她的!”

  宋氏伸手去扶她:“我自不会听她的,我若是听她的,便不是宋延昭的妹妹。”顿了顿,她又道,“白日我去见了六爷,我说要与他和离,带着孩子回延陵去。他不允,我猜到的。只是我去时想着,若他能说一句我对你不住,定不会让你做妾的,我便真的为妾又何妨?可是他却说,为正为妾有何重要?”她长叹一口气,“青桂,我霎时便明白了,谢六爷同宋忘之,是截然不同的两人呀。”

  “太太,”桂妈妈听得骇然,惊声脱口而出,“万万不能让那老婆子抢了少爷跟小姐去!”

  宋氏点头,青丝沿着两颊垂落,遮住了她面上神情。

  两人皆不知,内室中,谢姝宁此时正赤脚站在门口,握拳屏息听着她们的对话。

  她从来不知前世母亲究竟是为何做了妾,她甚至一直觉得是母亲过于软弱无能,因而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落入困境。可她从未想过,原来母亲面对的一直是这样的对手,阴险歹毒至极。而父亲,从头至尾便不曾全心站在他们这边。浮萍般无依无靠的母亲,根本无人能依靠。

  前世她年幼无知,只为母亲不肯日日陪伴自己玩耍而闹脾气。

  而今世,她已不同了。

  母亲似乎也隐约间改变了。三老太太没有生过孩子,自然不知骨肉在为母的人心中有多重要。她算准了父亲,甚至母亲对父亲的感情,却算漏了她跟哥哥会在这件事中产生的影响。

  谢姝宁踮着脚尖,小猫似地退回去躺下,闭上了双眼。

  次日一早,她便央着桂妈妈问了许多事。宋家从来不插足京都,甚至于前世母亲去世,舅舅亦不曾入京,导致她一直怀疑其中是否有什么隐秘。然而桂妈妈知之甚少,根本说不出多少可用的消息。她不禁急切起来,若江嬷嬷在,事情定然大好。

  可江嬷嬷不在,她只能依靠桂妈妈。

  桂妈妈为她做着鞋,翻来覆去说着些无用的话,良久才终于满心忧虑地冒出来句可用的。

  她说,端王侧妃白氏未出嫁时,曾同宋氏交好。

  第60章 赴宴(一)

  端王爷同皇上关系甚佳,手足之情深厚,在宗亲中是一等一的人物。

  他的正妃多年无所出,吃斋念佛,平日不理俗事。所以端王府里一应琐事全都由侧妃白氏打理,因而众人皆知,端王府里白氏名为侧妃,其实却权同正妃。

  谢姝宁昔日,曾见过她几面。

  当年她为长平侯夫人,出席京中大小宴席自是不可免。其时端王府每年都会办一次春宴,由侧妃白氏亲自主持。这样的春宴,谢姝宁出席过三次,却只同白氏说上过寥寥几句话。身份高低有别,她只是小侯夫人,白氏愿屈尊同她说话,便已是极给面子的事。

  所以当桂妈妈说出那句话的时候,她心中的惊骇不亚于白日见鬼。

  母亲竟识得白氏?
  白氏出身延陵,她倒是一直都知道,可却从未将她跟母亲联系起来。

  吸口气,谢姝宁努力镇定心神,盘腿坐在桂妈妈身侧故作疑惑地道:“端王侧妃是谁?娘亲既认识她,怎地不带阿蛮去见她?”

  桂妈妈闻言便笑了起来,将手中的针往布上一扎,口中道:“端王呀,那是极大的官,是皇上的弟弟呢。他的侧妃,岂是我们能见着的?”

  “可是,她同娘亲不是交好吗?”

  “许多年前的事了,太太说,也不知人日理万机的,是否还记得她,算不得交好了。”

  谢姝宁闻言下意识皱眉,母亲担心的并非没有道理。可眼下这种情况,若能得白氏相助,剩下的事,简直手到擒来。若真可行,铤而走险又何妨。于是她便故意道:“娘亲胆子小!先前她不也不敢给舅舅写信吗?可见这一回也是该想法子去见一见那个侧妃才是,不然怎知她就不记得娘亲了?”

  说完,不等桂妈妈开口,她便又道:“娘亲素日教我,交友不易,不可轻易舍弃,她怎地不以身作则?”

  小儿胡诌,桂妈妈听得好笑,细思下来却深觉有理。

  她略想了想,便去寻了宋氏,将这番话说给宋氏听:“太太,前些日子奴婢曾同您提起过端王侧妃,不知您可还记得?依奴婢看,如今却已是时候去攀一攀交情了。”

  话毕,宋氏手捧一串粉色南珠链子抬起头来,耳畔的翡翠坠子盈盈若水,她笑了笑摇头道:“昔日就不是多深的交情,隔了这么多年,还如何攀?”不等桂妈妈开口,她遂将手中的南珠链子递了过去,吩咐起来,“仔细收起来,我要送去长房。”

  桂妈妈怔住:“送去长房?”

  宋氏颔首,又另从红木满雕的匣子中取出一支点翠步摇来,口中道:“长房老太太喜南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