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闺宁_第374页

  宋氏眼睛上还蒙着纱布,动作迟缓,分明是瞧不见东西的模样。

  他家小姐请汪印公前来惠州帮忙救太太回京,却还不忘拜托汪印公,一并带上他们,他却没能护住太太,让太太目盲了。

  千刀万剐,他亦难辞其咎。

  然而岂是他想跪着谢罪就能跪着谢罪的,汪仁大手一挥,喊了小五过来,道:“碍眼,拖出去好好教教!”

  小五同情地看了一眼冬至,嘴里高声应着“是”,将人真的给拖了出去。

  力道之大,叫冬至措手不及,像只马上就要被屠宰的小羊羔,硬生生给拉走了。

  老疤见状,连忙出声问候了宋氏几句,而后匆匆告退,多半刻也不敢逗留。

  鹿孔在桌前摆弄着药箱里的东西,一扭头,咦,怎么就剩下他一个人了!
  “生石灰灼伤的眼睛,可有法子复明?”汪仁将自己手中的暖炉塞进宋氏手中,一面抬头问鹿孔。

  鹿孔循声望去,正好瞧见他在给宋氏掖膝上滑落的毯子,不由傻了眼。

  这般温柔细致,颇为叫人古怪。

  但他转念一想,宋氏如今眼睛瞧不见东西了,身旁照料的人必然要比往常更加妥帖细心,也就不觉得奇怪了。何况芳香芳竹都死了,宋氏身边如今连个能照料她的丫鬟也无。

  鹿孔悄悄移开视线,口中道:“太太可碰了水不曾?”

  说起这个,那灼痛似乎还在眼上,宋氏手轻颤着,回答道:“面上本就沾了茶水,生石灰撒上去时,同水混在了一处。”

  “……苦了太太了。”鹿孔懊悔不已,若不是他不够谨慎,又如何会叫谢元茂得了他的药,又怎么会有后头的那些事,真论起来,全是他的错。

  拆开了宋氏蒙在眼上的纱布,鹿孔仔细观察着伤情,斟酌着道:“拖了几日,不易治,但法子是有的。”他松了一口气,抬头看汪仁,“只是,那些药十分稀缺,我手中也无,怕是需要先回京后再去采买。”

  汪仁正色听着,闻言立即道:“那就马上启程回京!”话毕又问:“既是十分稀缺,京都的各大药房,可一定能有?若没有,宫中的太医院,是否会有?”

  鹿孔不敢点头:“着实说不好,但惠州,定然不会有。”

  汪仁颔首,不再看他,轻声问宋氏:“除了眼睛,身上可还有不适之处?”

  “并无,多谢印公关怀。”宋氏同他相处了几日,对他的为人已有了些了解,此刻听他这般问,便明白他这是担心自己身子不好不便上路,“即刻启程回京,无碍的。”

  汪仁仔细看了她几眼,微微放下心来,转头让鹿孔给宋氏好好把把脉,自己推门出去吩咐众人收拾行囊准备出发。

  至于谢元茂,何时想要他的命,何时都可,如今最重要的,是治好宋氏的眼睛。

  汪仁从头至尾,厌恶不喜谢元茂,却从来也没拿他当回事。

  谢元茂于他,不过就是只臭虫。

  片刻后,鹿孔为宋氏诊完了脉,告知汪仁宋氏身子康健,汪仁这才彻底放心,准备上路。

  他亲自去里头搀了宋氏出门。

  鹿孔瞧见诧异不已,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直到冬至告诉他,那是宫里的汪印公,他才恍然大悟。

  迎着纷飞的细雪,他们一行人驶上了回京的道路。

  与此同时,谢元茂的那封信还在几百里地之外匆匆往京都送。

  京里的谢姝宁,此刻刚刚收到宋氏的最新消息。

  找到宋氏的次日,汪仁就打发了其中一人回程给谢姝宁报信。

  信中只言已找到宋氏,择日回京,并不曾谈及她眼睛受伤的事。宋氏不想让孩子担心,汪仁自然不会逆了她的意思。

  因而谢姝宁此时尚且不知母亲的双目被灼伤一事,她一面心焦地等着母亲回来,一面忙着收拾整顿三房的人,率先将潇湘馆里的几个丫鬟先给安置了。

  她身边的朱砂到了年纪,也该配人了,柳黄也是。今后再跟着她,也不知能有几天安生日子可过,偏这俩人又是老实敦厚的,早些放出去配人才是正经事。

  她站在天光底下,穿着竹青色素缎面子的狐裘袄子,让玉紫当着众人的面开了钱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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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97章 震荡
  每人一百两,并些寻常首饰,算作嫁妆,已是极为丰厚。

  她身边的四个大丫鬟,朱砂最不起眼,柳黄敦厚老实,也不打眼。如今年岁都到了该放出去配人的时候,可谢姝宁手头并没有看好的合适人选。近日来,事情一波接一波,总也没有个平息的时候,她的心思,便没怎么搁在这些事上。

  因而她索性将这几个丫头的身契也都一一取了出来,还给了她们,又让人去官府消了籍。

  这般一来,哪里还有愿意留下的人,能重获自由,又可得大笔赏钱,谁不愿意走。

  潇湘馆里顿时忙得热火朝天起来,以朱砂柳黄为首,两日时间,便去了一大半的人。谢姝宁亦问了玉紫是留还是走。图兰必然是要一直都跟着她的,玉紫却还有的选。

  然而玉紫闻言只摇头道:“奴婢只想跟着小姐。”

  她也到了年纪该嫁人了,但她一早就想好,这辈子也不嫁人。她生得貌美,酷似生母,却自幼家境贫寒,生活困顿。父亲是个赌棍,日日流连厮混于赌坊,赢钱了喝酒,输了也喝酒,喝醉了就回家来动手打她们母女。
  

  这样的日子,也不知过了多久,再后来,母亲被他典给了人家做妾,换了他的赌资。

  她犹记得母亲声声泣血的哭喊声,记得那天深夜自己偷了家中仅剩的几个铜,穿着单薄的破絮夹袄,推开家门照着母亲的叮咛仓皇逃进冷风中时,摔的那几跤……

  她不愿意嫁人。

  如若离开了谢姝宁,她一个姑娘家,就算手中带着小姐三赏赐的大笔银子,她孤身一人,也难以护住,更不必说,她无意嫁人。

  故而她反复强调:“奴婢这辈子只想跟着小姐。”

  这话叫卓妈妈听见了,还当她是起了旁的心思,兼之貌美,妄图将来能在小姐出阁后在姑爷家占得一席之地,当即便悄悄将她带到了下头去痛斥了一顿。谁知玉紫心里藏着的事,竟同她想的截然不同。

  知道她是因为幼年时的事,落下了心病,不敢嫁也不想嫁,更不说给人做妾,她是万万不会愿意的。

  卓妈妈深深叹了一口气,自责不已。

  玉紫便这样留下了。

  不出几日,潇湘馆里的人便只剩下了寥寥几个。

  动静不小,但因是谢姝宁自己院子里的事,她又是私下里行的事,长房虽有所耳闻,但也没人好意思过来插手管教。

  她明年也该及笄了,长房诸人也不便借口她还只是个孩子不懂事,将手长长地伸过来,干涉三房的事。

  可等到谢姝宁开始着手收拾正房的人手时,长房的大太太王氏,可算是忍不得了。

  她在谢姝宁手里吃过亏,这回便学聪明了,并不敢仗着长辈身份过来训斥谢姝宁胡闹,只立即便跑去了梅花坞见长房老太太,同老太太添油加醋地道:“六弟跟六弟妹都不在府里,阿蛮那孩子一人独大,如今尽是胡闹,好端端的,将府里的人都放出去了泰半,这成什么模样?不知情的,还当是咱们谢家不日便要垮了,竟连几个下人,也养不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