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闺宁_第434页

  趁着除夕未至,蒋氏立刻就着手准备起来,派人去庵堂,从静言师太手中将谢芷若跟谢姝敏姐妹二人接回府来。

  ……

  京都的角角落落里,都已经被春节的浓重气息所充斥着。

  北城僻静角落里的那座小宅子里,宋氏由谢姝宁在旁亲自伺候着,换了身崭新的海棠红镶银边的折枝莲褙子,配了月白色的挑线裙,衬得她的气色愈发见好。

  过年要穿新衣,就算是他们这样一年四季新衣不断的人家,也不能免俗。

  不拘穿什么,总图个新字好过新年。

  谢姝宁穿着身银白素缎,冷蓝锦缎滚边的衣裳,外罩莲青鹤氅,肌肤赛雪,巧笑倩兮。

  宋氏的眼睛已经大好,如今模模糊糊也能分清来人。她盯着谢姝宁上下看了眼,道:“素了些。”

  正当年的姑娘,穿的这般素净,虽然瞧着清爽舒服,却没好颜色。

  谢姝宁笑吟吟缠着她道,“娘亲的这身好看,女儿的眼光着实不错。”

  “瞧你,哪有自个儿夸自己的!”宋氏听了也笑,嗔道。

  母女俩就衣裳的事,笑作一团,宋氏不觉怀念起江南的那些料子来。那些时兴的衣裳样式,也同北地的大不相同。

  正说着话,玉紫从外头进来,手上抱着几个礼盒,说是印公使人送来的。

  宋氏笑着回忆了一番,道:“腊八过后,似乎便不曾见过印公了。”

  谢姝宁应着“嗯”,心里却在想,汪仁总在他们这来去自如,倒叫她娘都养成习惯了,几日不露面,委实还不适应。

  她让玉紫将礼盒拆了,一样样看过去。

  满满当当的,全是药材……

  谢姝宁嘴角一抽,耳边听得玉紫道:“来送礼的人说,这些药材并不常见,还请先让鹿大夫过过眼,才好取了来用。”

  宋氏在忙听着,温婉地笑着,忽然扯了谢姝宁一把,问道:“我倒忘了问你,你先前并不曾同为娘提起送印公的年礼,可是自己已决定了送出去了?”

  按理,一不是亲戚二不是同僚上司,等到了时候只送个帖子去拜年也就是了。

  但汪仁于她们有恩,救命恩人的这份年礼是万万少不得的。

  谢姝宁顿了顿,道:“送了。”

  “都送了些什么?”宋氏难得好奇起来。

  谢姝宁慢吞吞地道:“送了些石头。”

  宋氏:“……”

  “印公什么也不缺,古玩字画金银钱财他见了也不喜,听闻他喜欢收藏奇石,我便让人将咱们当初从漠北带回来的那几块清理出来,送了过去。”谢姝宁忍不住微微汗颜,想给汪仁送东西,哪那么容易。

  宋氏就道:“不成,送些石头成什么样子!”

  谢姝宁小心翼翼地问:“那送什么?”

  “不如……邀了印公一道守岁?”宋氏提议。

  虽说他们并不是家人,但过了年,今后怕也难再见面,加上宋氏知晓汪仁没有家人,鬼使神差地便提了出来。

  谢姝宁摇头:“旁的且不论,那日他必定要在皇上跟前伺候的。”

  宋氏叹了声,“我竟把这事给忘了。”

  一时间,她也想不出该给汪仁再送些什么。

  过得片刻,谢姝宁留了她自个儿想,先去见了舒砚跟谢翊。

  他们要走,京里的那间善堂也得先想法子给安排妥当。舒砚跟谢翊二人便都忙着往外头跑,这会刚回来,就来同谢姝宁说话。

  说了几句善堂的事,舒砚吃着茶,忽然道:“给家里送去的信跟东西,只怕全都耽搁在半道了。”
  

  谢姝宁疑惑道:“出了什么事?”

  “数月前,一场突如其来的风暴把兰羌古镇给吞没了。”舒砚面色微沉,语带涩然。他娘莎曼的故国,当年也是这般消失的。

  第342章 焦躁
  他并不曾经历过当年的那场灾变,但仅凭母亲的描述,他就恍若亲身经历过一遍般。

  飓风卷起黄沙,像一条粗壮的巨龙,从广阔的沙海一路席卷,带着铺天盖地的砂砾将昔日繁华的城镇兜头覆盖。积沙又厚又重,牛羊房舍,皆被湮在黄沙之下。

  也许下一场飓风来临的时候,这片沙海会重新被狂风带走,从而重新袒露下头曾几何时也热闹过的地方。

  但到那时,屋舍倒塌,白骨嶙峋,一切早就不复往昔。

  每一个活着离开故乡的人,都会在庆幸之余,痛不欲生。

  好比莎曼,每一年当那一日来临之际,她都会沐浴斋戒,像一个虔诚的教徒般,为沙海之下那群不得瞑目的亡魂祈祷。

  舒砚自小跟着她祭拜亡灵,她内心的伤痛也经此传达给了他。

  幼年时的他便已经很能明白那种面对天地,而无力反抗的绝望。

  生活在距离京都万里之遥的那些人,平素最担心最不愿意看到的,就是暴风来袭。

  兰羌古镇的运气太差,在歌舞升平的日子里,遇到了这场毫无征兆的风暴。就连城中最老练,眼光最为毒辣的当地人,也未曾察觉死神的脚步在悄悄逼近。

  有人在睡梦中死去,有人在黑暗中哭泣。

  舒砚说了这句话后,久久沉默。

  谢姝宁去过一趟敦煌,沿着漫无边际的沙漠行进过多时,她当然也知道沙漠上风暴的可怕,故而听到兰羌古镇的噩耗,她不禁面色大变。

  良久,她才迟疑着轻声问道:“可有人生还?”

  遇上风暴已是时运不济,何况躲在城中仍遭到了灭顶之灾,但难保不会有人运气上佳,逃出生天。

  舒砚却只是摇头,道:“听闻有一支商队逃过了一劫,但一共有几人,这群人最后又是否活着到达了下一个目的地,眼下并无人知晓。”说着,他又暗暗叹了声,“不论如何,还有人逃过了,就算是天大的幸事。”

  谢姝宁一边听着,一边在心中暗自计算着兰羌跟敦煌二者之间的距离。

  她小声问:“可曾波及到敦煌?”

  二者相距并不遥远,只是敦煌富庶,兰羌不如其来得耀眼夺目,很多人途经此处,宁愿多走上些许光景,好在敦煌歇脚也不肯就近在兰羌住下。

  “只是股小风,并不打紧。”舒砚道。

  谢姝宁长松一口气,总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但这个消息,仍旧叫本不相干的他们也为之伤神了。

  与此同时,同舒砚告诉谢姝宁的话几乎一般无二的消息,正飞快地被送到燕淮手中。

  燕淮昔年在西域三十六国四处走动时,曾到过兰羌。

  他对兰羌的记忆很深,兰羌的酒水,乃是一绝。透明纯澈近乎琥珀般的蜜酒,是燕淮这辈子第一次尝到的酒。那滋味,绝了。他犹记得,七师兄贪杯,喝得酩酊大醉。他却只握着那一杯酒,细细喝了很久。

  甜味直达肺腑,后劲却十足。

  谈起兰羌的酒,他能滔滔不绝说上许久。

  然而今后,这世上再没有兰羌,也不会再有兰羌甜如果糖的蜜酒。

  消息送至时,燕淮正坐在太师椅上闭目小憩。

  吉祥跟图兰遇袭后,他几乎将麾下的人都派了出去,却并不曾发现异动。那群人似乎在袭击了图兰俩人后,便蛰伏了。

  敌在暗,只要不动,就难有踪迹可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