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闺宁_第450页

  皇贵妃待得信上墨字稍干,便将信折了起来。

  信入封后,她忽的定定看纪桐樱几眼,语气微涩地说:“你比阿蛮还年长两岁……”

  纪桐樱如今,十七了。

  皇贵妃凝眉,道:“去岁金秋的那位入了翰林院的榜眼,如何?”

  “什么如何?”纪桐樱一愣。

  皇贵妃嗔道:“自然是问你可曾中意。”

  纪桐樱唬了一跳,连忙摇头。

  皇贵妃从她的神色间看出了几丝不对,眉眼一沉,道:“你有何事瞒着我?”

  “……母妃,”纪桐樱眼中闪过一丝懊恼,咬了咬唇,轻声道,“儿臣心中已有了驸马人选。”

  皇贵妃一愣,旋即眉眼舒展,高兴地问道:“是哪家的公子?”

  纪桐樱却迟疑着,久久不语。

  皇贵妃面上的笑意渐渐僵住了,她说:“该不会……正是成国公?”暂且不论以燕淮的身份不该来尚主,便是他能,若真是他,未免尴尬。思忖间,她听到纪桐樱惊呼了声,“母妃!”

  “您想到何处去了,怎会是他!”纪桐樱被她的话吓了一跳。

  少女清脆的嗓音划破了沉寂的暮色,将栖在檐下的两只不知名小鸟惊得振翅而逃。

  皇贵妃则在灯光下轻吁了一口气,“究竟是谁?”

  早春二月的天,晨起暮合之际,凉意上涌。

  纪桐樱有一搭没一搭地把玩着手边的一块镇纸,心神恍惚地答道:“是阿蛮的表兄。”

  她在心中暗暗念着那个名字——“舒砚”。

  她心知此事不妥,故而一阻再阻,不赞同他那番求娶之言。

  父皇是断断不会答应的。

  至于母妃……

  皇贵妃惊讶地问道:“阿蛮只有一位舅舅,听闻远在关外,娶的是外邦女子,你说的这位表兄,便是他的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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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54章 不允(粉120+)

  “是。”纪桐樱垂眸应道。

  话音刚落,皇贵妃面上的微薄笑意便伴随着烛火一闪,消失不见。她的视线越过纪桐樱的肩头,遥遥地落在后头,声音沉且低:“阿桐,你糊涂了。”

  纪桐樱只觉眼皮一跳,心中微悸。

  她听惯了母妃唤她惠和,却已多时不曾听她用乳名唤自己。此刻骤然闻言,不觉倒吸了一口凉气。她知道此事艰难,故而暗自挣扎了许久,才敢悄悄先来同母妃透露些许。可却并不曾想到,母妃的反应竟是如此。
  

  她嗅着母妃身上隐隐传来的蔷薇香气,咬着唇轻声道:“母妃……”

  皇贵妃穿着华服的身子往后一倒,发上花胜叮咚作响。她微微阖了阖眼,深吸了一口气,蓦地斥道:“你胡闹!”

  少女怀春,本无可厚非,但对方若是不该肖想之人,便是大错特错。既是宋氏的侄子,皇贵妃心中只凭这一点便能对其颇有好感,可偏生宋延昭的这个儿子,是同外邦女子所生,并非西越人。单单这一点,便足够说明这事错得离谱。

  西越的大公主,下嫁外邦男子,叫世人如何看待?
  她斥了一句犹自不解气,眉头紧紧蹙了起来,厉声问纪桐樱:“你父皇左不应允右不看好,你如今难道盼着他会答应下来不成?你身在皇家,肩头所担的责任,岂是寻常人家的姑娘小姐所能相较的。”

  纪桐樱心中哪里会不知道这些,她又何尝愿意生在帝王之家。

  她猛地在皇贵妃跟前跪了下去,重重一叩首,斩钉截铁地道:“母妃,儿臣心意已决。”

  而今国泰民安,根本不需她这公主殿下去国离家以换安宁江山,她的驸马是何许人,并无太大干系。

  皇贵妃闻言气急,低头盯着她看,心中一片恻然。

  她从来不信孽缘二字,可时至今日,老天爷竟是在逼着她相信一般。多年前,她偷偷仰慕着宋延昭,遥遥看着他,将他那个人牢牢地藏在了心底里。可她从一开始便知,白家绝对不会答应将她嫁去宋家。

  宋家除了钱,什么都没有。

  这样的人家,在白氏一族看来,只不过是满身铜臭的俗人,无法给予白家想要的权势。自然,钱财富贵,白家也想要。但若要拿她去换,却是万万不值。

  她从发觉自己对宋延昭有意的那一日起,便在同一时刻将自己的未来想得再通透不过。

  他们注定有缘无分,又何必自寻苦恼。

  然而多年后的今天,她唯一的女儿,却跪在她跟前告诉她,她想嫁给宋延昭的儿子——

  这不是孽缘,又是什么?
  皇贵妃几不可闻地苦笑了声。

  此时此刻跪在她眼前的女儿,同她的性子截然不同,只怕是劝不听的。

  皇贵妃面露倦怠之色,也不俯身去扶她,只幽幽长叹了一声。静悄悄的夜里,这一声长叹余音袅袅,绕梁不去。

  寂了须臾,纪桐樱仍旧跪在原地,低着头一字一字地将心中决断吐露出来:“母妃,儿臣动了心,只怕此生再无法嫁于他人。”

  语毕,良久无人出声。

  烛火“噼啪”轻轻炸开了一朵火花,光线摇曳起来,在皇贵妃面上留下大片晦暗不明的阴影。

  她伸手紧紧按住自己突突跳动着的额角,霍地将书案上的砚台掼了出去,里头半凝固的墨汁洒了一地,稀稀疏疏地溅在纪桐樱裙摆上,像一团团经年的暗色血渍。

  好一句只怕此生再无法嫁于他人!

  她这是在告诉她,若此事不成,当终身不嫁。

  皇贵妃怒极反笑,闭目不去看她,口中无力道:“他一无功名在身,二非出身勋贵,三更是外邦之人。这样一个人,你叫母妃如何答应你?叫你父皇如何应允?公主下嫁外邦平民,西越开国至今,何曾开过此等先例?”

  这先例,是绝对开不得的。

  纪桐樱膝行至她脚畔,将头靠在她膝上,面色泛白。沉默良久,她终究还是问道:“母妃,这么多年来,您快活吗?”

  有多久不曾见过母亲面上露出真正松快的笑意,纪桐樱已经记不得了。

  皇贵妃垂首看她,神色凄凄,轻轻抚着她头顶的乌发,弯唇微笑:“快不快活,从来都不是母妃说了算的。”

  她仍是个闺阁少女时,因家族之故,不得不舍弃一切远嫁京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