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棠锦_第59页
“状况是状况,”苏润卿在易仕源边上坐下,“其实就是想不通,一首诗罢了,至于嘛。”
易仕源干巴巴笑了两声。
陆毓衍打量着这间书房。
这家成衣铺子,前头开店,后头住人,正屋应当是给掌柜的一家住的,东边这间小屋子改作了书房,摆了大案、书架、桌椅、榻子,给东家看账休息用。
地方不大,家具也简单,书架子上堆得满满当当的,几乎都是账册,另有一些市井话本。
大案上摆了文房四宝,摊着一本账册,边上摆着一碟子瓜子。
陆毓衍挑眉,不管易仕源在这桩案子里扮演了什么角色,段立钧刚死,他还能坐下来嗑瓜子,看来也没那么悲伤。
掌柜的送了一壶茶进来,刚泡好的雨前龙井,清香四溢。
易仕源讪讪笑了笑:“我吃茶也就是附庸风雅,不懂其中门道,请苏兄、陆兄不要见笑。”
陆毓衍亦落了座,闻着茶香,道:“就算是附庸风雅,这茶叶也足有诚意了。我听说段兄吃茶讲究,易兄与他一道,多少也能懂一些了。”
易仕源端着茶盏,氤氲热气遮掩了眼神,只听他笑了起来,道:“这话不对。段兄不爱做对牛弹琴的事儿,跟我们几个一起时,多是说些诗作、文章。”
陆毓衍睨了他一眼,又把话题转了回来:“楚昱杰知道你跟他妹妹的事情吧?”
易仕源小口抿茶,半晌道:“应当不知情吧,因为他从未来跟我提起。”
“恕我直言,”陆毓衍沉声道,“门不当户不对,你……”
话才说到一半,易仕源便出声打断了:“易家也就是有些银子,一个七品官位,在京城里算得上什么?
苏兄、陆兄没有因父祖官位而忽略了同窗之谊,我又怎么可能去看低楚昱杰那样的贡监呢?
英雄莫问出身,以楚昱杰的才华,一朝金榜题名,未必会在易家之下。
陆兄出身旧都世家,又有萧家那样的姻亲,当年陆都御史选中谢家的时候,谢知府也仅仅只是一位大理寺丞,又无祖辈相扶,与陆家门户相差甚远,不是吗?”
饶是晓得易仕源爱拿陆谢两家说事,见他这般“引经论典”的模样,陆毓衍也不禁哼笑了一声。
不至于生气,却觉得好笑至极。
苏润卿转着眸子看易仕源。
若没有那段“引经论典”,苏润卿大概会为了这番“不欺少年穷”的言论而鼓掌,同窗相交,该看重的本就是人品、才华,而不是出身、家底,可偏偏,易仕源顺便刺了陆毓衍两句。
苏润卿与陆毓衍交好,自然不爱听人前背后那些讥讽之言,不由地又品了品易仕源的话,道:“易兄,旁的不说,楚姑娘已经及笄了吧?等楚昱杰得中进士,最快明年,最迟那就说不好了,便是中了进士,等了缺,平步青云还不知道是哪一年呢,你和楚姑娘,这不就耽搁了吗?”
“哪有事事如意的,”易仕源轻扬下颚,道,“门当户对、两情相悦,二者能有其一,已经是大幸了,不敢奢求。陆兄,你说呢?”
这就是明晃晃的亮了刀子了。
国子监里,别说是同窗了,便是祭酒、博士们都知道谢家出了什么样的事情了。
两情相悦,这刀可够锋利的了。
苏润卿气恼归气恼,反驳又无从入手,只听得不轻不重一声响,陆毓衍把茶盏放到桌上,站起身来,连个眼神都没有给易仕源,大步走了。
易仕源没有送客,就坐在自个儿的位置上。
苏润卿按捺住心中情绪,对易仕源拱了拱手,跟着陆毓衍出了成衣铺子。
外头还在下雨。
陆毓衍打着伞,脚步加快,只看背影,似是置气模样。
苏润卿追了上去,偏过头一看,陆毓衍的脸上依旧淡淡的,几分疏离漠然,没有半点儿气恼。
无论是骂易仕源两句,还是开解陆毓衍,在这个当口上,似乎都不合适,苏润卿清了清嗓子,只说旁的:“易仕源与楚昱杰之间……”
“恐怕是他,”陆毓衍道,“他就是心虚,因而反复提起谢家,想要激怒我,免得我们再问下去。”
苏润卿一怔,复又道:“你既然知道,为什么还一副被气走的样子?”
桃花眼一抬,陆毓衍道:“没有实证,再问下去也没用,他只是心虚,又不是傻,不至于在口风上透了底。”
可易仕源也忽略了一点,越是闭口不谈,越叫人起疑。
易仕源跟贾祯一样,是昨夜和段立钧一道吃酒的人,不管在酒肆里的事情有用无用,都会努力去回忆发生过的细节,而易仕源,除了刚进门时提了两句之外,再不肯说昨夜情景。
哪怕是被陆毓衍和苏润卿的问题逼得不好招架时,易仕源只说谢家,而没有提起昨夜来转话题。
昨夜的状况,他不愿意说。
--
陆毓衍:门当户对、两情相悦,两者能有其一,已经是大幸了?
谢筝:难道不是吗?
陆毓衍:少了哪个?
谢筝:我祖上败落、父母双亡……
陆毓衍:噢,我听懂了。
谢筝:…………好像有哪里不对?我明明想说的是两者都没有,不要套路我!
——
晚点还有一更。
第64章 宅子
雅间里,谢筝端着茶盏,笑盈盈听松烟说话。
最初的纠结过了之后,一人一边傻坐着实在有些尴尬,谢筝便向松烟打听起了京中的事情。
松烟也不意外,她才刚回京,便是还没有跟着主子去明州前,也就是个十来岁的小丫鬟,出门不易,对京城肯定不熟。
他清了清嗓子,挑了桩去年热热闹闹的事情说起。
陆毓衍和苏润卿回来时,新的市井故事才说到一半,松烟没说过瘾,一面去开门,一面道:“下回得了空,我再给你说完。”
谢筝也是意犹未尽,笑着点头。
待落了座,谢筝给两人添茶。
苏润卿皱着眉头,道:“易仕源毕竟是官家子,还是监生。”
陆毓衍抿了一口茶,指腹擦着茶盏,道:“凶器、沾了血的衣服,诸如此类的证据,只要他不傻,早就处理了。”
谢筝一听,领会了。
他们认为易仕源是凶手,却没有实证。
监生与普通百姓是不同的,举监已是举人及第,贡监、例监,最次也是个秀才了,至于荫监们,父祖辈的官位跟座山似的在跟前拦着,衙门里轻易动不得。
就算是楚昱杰那样没有背景的贡监,最初时亦是衙役请他来回话,若不是他手背上有段立钧抓开的伤痕,只因他俩有些矛盾,是不足以让楚昱杰进大牢里待着的。
易仕源是秀才,父亲是个从七品的主簿,如此官位在京城里不敢说多如牛毛,但确实不够看。
只不过芝麻官也是官,易仕源有功名,不可能直接抓回来噼里啪啦打一顿再问话的。
眼下,能做证据的只有从水里捞起来的刀鞘。
要是把有“故事”的刀就好了。
万一是把寻常货色,可归不到易仕源头上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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