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棠锦_第177页

  祝氏从大牢里被提了出来,刚好也走到了这里。

  四目相对,祝氏眯着眼睛笑了:“今天的太阳真不错,去去身上霉气。”

  谢筝的胸口闷闷的,刚要说什么,突然听见一阵飞快的脚步声,她循声望去,一个衙役快步从门口进来,脸色沉沉,难看得不得了。

  胡寅也瞧见了他,抬声道:“出了什么事情了?”

  衙役没有看见祝氏,他深吸了一口气,冲着胡寅喊道:“出了人命案了,就那个毛家,他们家下人来报的,早饭刚吃了几口,全倒下了,大夫上门去,说是吃了耗子药了,能救回来一两个就算运气不错了。”

  胡寅的脸色刷的白了。

  谢筝亦是一脸愕然,她转头看向祝氏,祝氏的眼睛瞪得圆圆的,似是难以接受这个消息。

  摇摇晃晃着,祝氏的身子骨直往下滑,左右衙役想架她起来,都险些叫她带到地上去。

  她的身子颤得厉害,眼神涣散,喃喃着:“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怎么连最后的一点念想都不留给她?

  她都要死了,都要砍头了,为什么不能让这一家子烂到了根子里,让她在地底下看着他们重复着轮回?

  她、不甘心呐!
  陆毓衍和曹致墨都得了消息,快步出来。

  曹致墨沉着脸看着祝氏,斟酌着与陆毓衍道:“时辰快到了,可毛家出了事情,若真的谁也没救回来,想弄明白事情,只能通过这祝氏了。”

  陆毓衍颔首,道:“查案要紧,行刑就缓一缓。”

  祝氏听见了,她猛得抬起头来,脸上神色似笑似癫。

  狱卒把祝氏押回了大牢里,陆毓衍一行人赶往了毛家大宅子。

  谢筝前回来时,就觉得这里伺候的人手太少了,今日许是出了事,越发显得死气沉沉。

  大夫引着众人进了花厅里,指着桌上那一锅粥,道:“耗子药就下来里头,煮的是肉粥,又添了不少蔬菜,混在一块,气味就盖过去了,谁都没闻出来。”

  曹致墨沉声道:“救回来几个?”

  大夫摇了摇头,道:“但凡喝了的,一个都没救回来,我让人搭了把手,一个个都让他们躺在里头了。”

  曹致墨一怔,又问:“有谁没喝?”

  “这家的幼子跟他娘,两母子没喝。”大夫说完,往东间里撇了撇,“人在里头。”

  谢筝和陆毓衍交换了个眼神,便往里头去。

  浑然不知事的小童躺在罗汉床上,似是睡着了。

  荷氏坐在一旁椅子上,整个人就像是三魂七魄都不剩了一般,一动也不动。

  “发生了什么?”谢筝低声问荷氏。

  荷氏没有半点反应,过了半晌,才缓缓抬起头来,看了谢筝一眼,又慢慢低下了头。

  谢筝暗暗叹息,道:“他们都死了,你还活着,你若什么都不说,你想去跟祝氏作伴吗?你的儿子怎么办?”

  听见儿子两个字,荷氏的眼睛才慢慢清明了些,而后,眼泪砸了下来。

  “我不知道……”荷氏的声音哑得厉害,“我不知道为什么突然间……”

  依荷氏的说法,昨天夜里,她的儿子睡得并不好,哭哭啼啼闹到了天亮。
  

  小童不易照顾,没有睡够时越发难弄,早上对着那一碗肉粥,几乎要闹得把碗都砸了。

  “他不吃生姜,一点味道都不愿意闻,厨房里都是晓得的,可今儿个早上,那肉粥里就有不少细细的姜丝,我说给他挑出来,他也不听,”荷氏顿了顿,道,“我婆母就说,不愿意吃就不吃了,难得开了太阳,让我带他去门口买两个包子,吃饱了再回来,白日里再让他睡一觉,也就不闹了。”

  荷氏顺从惯了,自然是婆母说什么就是什么,她抱着儿子出了门,等回来时,宅子里已经乱套了。

  丫鬟最先发现了问题,急忙请了大夫来。

  荷氏回到花厅里,一听是耗子药下在了肉粥里,只觉得整个脑袋都炸开了一般。

  “所以放了姜丝,所以让我带儿子出府去,”荷氏的声音抖得厉害,“可为什么啊!明明、明明是她们告诉我,忍着、忍着、忍着!可她们最终都忍不下去了!那我算什么?她们都死了,独独留下我来,我又如何……”

  荷氏的声音徒然高了起来,又回落下去。

  罗汉床上的小童哼哼唧唧翻了个身,哇得哭了出来。

  荷氏起身,想把儿子抱在怀里哄,双手伸了一半,又垂了下来:“我算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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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更。

   
 
  



 
  第194章 念想
  对侧屋子里,毛家众人一个个并排躺着。

  谢筝撩了帘子进去,只看了一眼,就觉得浑身不自在。

  耗子药厉害,发作时痛苦万分,临死的恐惧依旧留在他们的脸上。

  而那两个鬓角发白的妇人,虽也是死状可怖,可也许是因为荷氏喃喃的那几句话,谢筝从她们睁着的眼睛里看到了解脱。

  厨娘瑟瑟发抖站在一旁。

  她是毛家的老人了。

  毛家的下人换了一批又一批,也只有她和她男人,一直留了下来。

  连去小院子时,她也跟着去了,给主人家烧饭做菜。

  厨娘是个哑巴,原本与人交流就只能依依呀呀比划一番,这会儿慌了神,越发不知道要怎么比划才能把事情说明白。

  谢筝进去时,曹致墨和陆毓衍都看了她一眼。

  她没有急着说荷氏的事情,只是看着厨娘,问道:“家里哥儿不吃生姜?”

  这么简单的问题,厨娘倒还能回答得上来,她赶忙连连点头。

  谢筝又问:“那为何早上的肉粥里,加了姜丝?”

  厨娘一愣,手指一个劲儿指着躺在地上的何氏的婆母晋氏。

  “她让加的?为何?”谢筝问道。

  厨娘苦着一张脸,双手抱住了双臂,浑身抖得厉害。

  曹致墨皱着眉头,猜到:“因为冷?”

  厨娘又赶忙点头。

  曹致墨明白过来了,道:“连日阴雨,加些姜丝,是为了驱寒。”

  “那这耗子药呢?”谢筝又问。

  厨娘这就答不上来了,只能不住摇着头,表示她什么都不知情。

  谢筝走到她跟前,直直看着她的眼睛:“你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吗?”

  厨娘刚要点头,谢筝的下一句话,又让她不知所措极了。

  “毛家下人几年一换,而你们夫妻跟着他们很多年,甚至是跟去了小院子里,”谢筝叹道,“就那么小的院子,所有人都住不开,毛家人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你真的半点都没有看出来吗?你能留下来,是因为你不会说话,可我想,你仅仅只是不会说话,不是聋了也不是瞎了。”

  厨娘跟被雷劈了一样,双手死死攥着拳,一言不发。

  “她们两位,几乎都没有出过门吧?”谢筝看了一眼地上的晋氏和陶氏,道,“耗子药又是从哪里来的?当涂县就这么大的地方,最近哪家铺子卖过耗子药,一查就知道了,你这会儿不说,又能瞒得了多久?”

  厨娘的肩膀簌簌抖着,缓缓地蹲下了身,掩面痛哭。

  曹致墨见此,吩咐了衙役一声,让他们去打听耗子药的来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