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女法医_第15页

  “我可以救她。”冉颜转向青黛和嫣娘,目光在嫣娘的面上停留片刻,声音平缓而镇定,“不仅可以救她,还可以救你。”

  所有人都怔住了,一个暗巷中忽然闯出的女子,居然张口便说出这样的话。

  嫣娘涂满脂粉的面上微微变色,眼眸中满是惊异,因为冉颜方才说的这些症状,确实在她身上发生过,也让馆里的专供医生看过了,吃了药,却一直没有好转。

  “您可认识张神医?”青黛心中隐约猜测出冉颜的身份,可是又觉得应当不会如此巧合。

  “有过一面之缘。”冉颜如此说,便是确认了青黛的想法。

  青黛愣了一下,旋即噗通一声跪倒在冉颜面前,刚刚断了的泪又滂沱起来,“天可怜见!我妹妹命不该绝!求神医救她,无论付出什么代价,青黛在所不惜!”

  “你若愿意让我医治,我自然不会推脱,一个人诊金二十贯,诊前一半,病愈后一半,不二价。”冉颜说着,径直走到架子前,用帕子裹手掀起薄被,入眼便是一张生满红疹的脸,密密麻麻的触目惊心,有些红丘疹已然溃烂脓发,连几个抬架子的大汉都觉得瘆得慌,手不由一抖,架子猛的颤了一下。

  冉颜恍若未觉,仔细的观察这女子的病情。

  “如何?”冉颜又将被子盖上,转而问还跪在地上的青黛。

  “愿意,自是愿意!”青黛便如溺水之人,抓住了一物,哪里管得了它是浮木还是稻草。

  而且仅仅二十贯,有什么难的。

  “她如此重症,当真还有救?”嫣娘也十分想知道冉颜的医术究竟如何,她近来身上也起了许多红疹,看见紫绪这样样子,不禁心底发憷。

  “得此之症,轻者‘破元气,伤元神’,身心疲惫,重者眉发自落,鼻梁崩倒,肌肤得疮如疥,以致危及性命。”冉颜一边翻看紫绪身上的丘疹,一边道,“她身上虽然有些溃烂,不过看情形,还不算太晚。”

  检查完后,冉颜站起身来,目光落在嫣娘的手臂上,补充了一句,“你的状况,要好得多。”

  染上此病,就没有治愈的可能,但只要药物使用得当,再加上洁身自爱,保命也不难。

  冉颜沉吟片刻,道,“晚绿,出来吧。”

  从嫣娘的举止行为,冉颜可以看出,她是个心思细腻且小心翼翼之人,这种人,如果不让她握住别人的软肋,她是不会贸然相信一个陌生人信口雌黄,那么冉颜就让她安心。

  晚绿一溜小跑的冲到冉颜身边,像是母鸡护鸡仔似的将她护在身后,红着眼眶道,“娘子太任性了。”

  方才冉颜一番威逼胁迫,命令晚绿不许出来,晚绿躲在墙后,看着自家娘子气度超然,面对一群伎人和七八个彪形大汉竟然没有一丝慌乱,还笃定说能治好重病,晚绿心里诧异的同时,也深感担忧,在后面天人交战许久,刚想起邢娘教训她的话,准备冲出去,冉颜便唤了她。

  冉颜既然已经出来,便只能进不能退,如今连给伎人治病这种事情都做了,又何惧再多担一份风险?其实这是一把双刃剑,让嫣娘知道自己身份不一般,伴有风险的同时也能有些安全保障。

  她主动递出把柄,“周家庄,你若想知道我的身份,只需一查。”

  见到冉颜的“诚意”,嫣娘乍然一笑,她怕死,但更怕在死之前要变成紫绪这副模样,“即是如此,请神医移步为奴家诊治。”

  “可以,不过我要先说清楚,这个病无法根治,还会传染给人,且会遗传给下一代,所以以后不可生育。”冉颜严肃道。

  嫣娘自嘲的嗤笑一声,“奴们都是活在泥沼里头的人,何必又要生下孩儿来遭罪?你说的两件事,我知晓了。这边请。”

  冉颜点了点头,随着一行人走。

  拐了两个弯,便看见一处院门,门前挂着两个红灯笼,灯笼上有书了三个字:彩绣馆。

  冉颜以为这种地方应该是建在人流多的地方,没想到竟会如此清幽。

  “这是后门。”嫣娘仿佛知道冉颜心中的疑惑,出言解释道。

  冉颜淡淡应了一声,随着她进了院子。

  后门一开,便隐隐约约能听见有乐声和着喧嚣声传来,那声音不甚清晰,可见彩绣馆的规模不小。

  院中花木扶疏,掩映着户牖,走廊蜿蜒,亭阁错落,偶尔能从镂花的墙壁观赏到里院的美景,不时传来的飘渺喧闹声,越发衬出后院的幽静,颇有种“蝉噪林逾静”之感。
  

  晚绿也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既好奇又紧张,扶着冉颜的手微微出汗。

  走过一段被翠绿藤蔓遮掩的回廊,便看见一座主厅,厅前两个着襦裙的婢女,二人见嫣娘来了,微微欠了欠身,伸手拨开挡在正门的竹帘。

  “妈妈!”

  冉颜脚步刚迈进一半,便瞧见有个衣衫不整的女子慌慌张张的跑了过来。

  女子见着嫣娘,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妈妈,死人了!”

  第15章 馅饼砸死人(1)

  嫣娘秀眉一拧,声音陡然冷了下来,严厉的道,“把衣衫整理好再回话!”

  那形容狼狈的妓人微微一颤,似乎是对嫣娘十分畏惧,飞快的收拾自己的仪容,因着太过紧张,双手不停的颤抖,动作虽然很忙乱,可实际上半晌也不曾系上一根衣带。

  冉颜饶有兴趣的看着这一幕,心里不禁对这个嫣娘起了一丝兴趣,通常情况下,一个老鸨听说自家妓馆中出了人命,定然是急着赶到现场去处理,而嫣娘却似乎对妓馆中姑娘的仪容更加在乎。

  “馆中出了事,奴家得去瞧瞧,先失陪了。”嫣娘趁着这个空当转过身来从容的与冉颜客套。

  冉颜微微颔首,“无碍,我先为紫绪小姐诊治。”

  初唐时,所谓“小姐”一般多用作对妓人的称呼,尤其是对有名望的舞姬、乐妓、清倌,对好人家的女子,却只呼“娘子”,或者如冉颜这般,加上姓氏和排行,称呼为冉十七娘。

  嫣娘歉意的一笑,微微欠身,而后挥手令几名侍婢领着她们进去。

  一个闺阁女子,在听说出人命了,居然如此淡然,恍若未闻?嫣娘不禁多看了几眼罩在幂蓠中身影模糊的冉颜,略略留了心。

  进屋之后,冉颜放慢了脚步,隐隐听见外面传来嫣娘的声音,“怎么回事?”

  妓人忙道,“今日韩郎君过来寻奴家,奴家与他小酌了两杯,便就寝了,谁知刚刚躺上塌,秦四郎便踹门进来,拉开奴家,不由分说的与韩郎君扭打起来,奴家摔倒在地,待起来时,便瞧见韩郎君口吐白沫,身下有一滩血……”

  声音越来越远,冉颜这才收回了心思,仔细打量屋内。

  屋子十分宽敞,矮几矮桌,几根黑褐色的柱子之间用细密的竹帘隔开,从竹帘缝隙之中,隐约能看见内室的摆设,一张四扇乌木屏风遮住床榻,南墙的窗子下摆了一个镜台。

  四名大汉将紫绪抬到屏风后,却是迟迟不敢下手将她转移到榻上。

  紫绪这种状况,明显已经属于二期梅毒,也就是到了重病阶段,这个时候病毒的传染性是非常大的,有时通过间接接触也会染上。冉颜也不敢掉以轻心,对领她进来的侍婢道,“你去寻干净的布来,让护卫们把手包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