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荣医_第6页

  江慧嘉脸上陡地就腾起了一股红霞,那绯色蔓延,甚至越过了双颊上本就红艳的胭脂。她手忙脚乱,赶紧来扯手上盖头。

  不料越忙越乱,这红绸的盖头却硬是在她手指间越缠越紧。好不容易把盖头扯开,她趁着门外众人脸上各异的神色,揪了盖头两边就往自己头上盖。

  却不知怎地,彼时那一低头一抬眼间,她的目光就越过了挤在门口的人群,偏偏在一片喧闹中看到了坐在院中牛车上的那个人。

  彼时的少年一袭红衣,头束红巾,正襟危坐在牛车上,亦正抬眼看来。

  惊鸿一瞥,盖头落下。

  江慧嘉掩住咚咚乱跳的心,只听身旁的五妮叽叽喳喳:“慧姐姐你真是的,怎地好把盖头扯下来呢?”

  又有人越过人群,匆匆来到她身边。却是江母柳氏,柳氏之前被厨下打点宴席的人寻了去,一时未能照管到这边,不料女儿这里就出了岔子。她又匆匆过来,只握了江慧嘉的手笑道:“吉时将到,姑爷来迎亲哩!”

  江慧嘉仍在回想宋熠的眉眼,或是因为当时天光太亮,她看得其实并不是很清晰,但那人那大致的轮廓却已然如一幅徜徉在陌上新芽上的画卷,在那被拢住了的红盖头里,被折旧了的旧光阴里,流露出一种难以言说的风采来。

  她有些茫然,更不知是喜是悲,只觉得彼时发生在身边的一切都恍惚不真实。

  后来她被家里的哥哥背着上了花轿,耳边还依稀听到人们的惋惜声:“宋三郎是真才子,可惜落下这么个病根,再是才子也白搭了!”

  “宋家还算客气,请了花轿来,宋三郎又亲自来了……”

  “那又算什么?老二夫妻两个多仗义,慧娘那嫁妆丰厚的……”

  “嗨!宋三郎原来是何等人物?这十里八村,镇上镇下,谁不竖着大拇指夸一夸的?你们还别可惜,他要不是落了病,能娶一个商户女?”

  又仿佛听到江母柳氏在后头哭:“我的女儿,这就嫁到别人家了……”

  唔,这是哭嫁。

  江慧嘉脑子里悠悠转了一个圈,就在花轿一路的微微摇晃中,去向了新的人生。

  
 
PS:悄声说,本章宋熠所作的催妆诗由蠢作者钓雪借鉴古人诗作完成,苦于作者菌水平有限,格律上头很有瑕疵,咳咳,求火眼金睛帝轻放过~~~大家不要在意,不影响剧情的……(捂脸遁走~~
   
 
  



 
  第5章 可怜“洞房”花烛夜
  江慧嘉后来是在宋家的新房里,去了盖头以后,才就着红烛火光真正看清楚宋熠样貌的。

  烛光下的少年剑眉凤目,五官轮廓深刻而清晰,真似山川钟灵毓秀,其风华内蕴,实在一言难尽,全不像是宋家这样的乡野农家能养出来的孩子。要不是他的脸色因为身体问题而显得病黄,目光中也总是难掩忧郁深沉,江慧嘉都要难以相信这就是传说中的那个“废人”宋三郎了。

  宋三郎在这场婚事上,的确是给足了江慧嘉面子的。

  他不但强撑着病体亲自去江家迎了亲,后来拜堂时,他虽然双腿不便,也还是硬拄了拐杖自己上场与江慧嘉拜了堂。没让旁人替,当然,更加没让公鸡替。

  江慧嘉虽然早就暗中劝服了自己不需对这场婚姻抱有任何期待,可有人这样给脸面,总归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不是吗?

  彼时的红烛光下,少年原本病黄的脸色都因为新房里的喜庆布置而显出了一片晕红,江慧嘉就着手与他双臂相交,共饮了合卺酒,只觉得世事之奇妙,莫过于此。

  合卺酒饮完,宋熠抽手往回收。他手上动作快,偏偏江慧嘉因为当时那一瞬间的恍惚而收手收得慢了些,双方的手臂就再度一贴,缠在了一起。宋熠身上一颤,本来只是脸颊红,这下就连耳后根都红了。

  江慧嘉顿时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宋熠与江慧嘉对坐在床沿,越发的窘迫模样,哪里还有此前连做十首催妆诗时那镇定从容的半点风采?

  江慧嘉才又将手臂抽开,只微微抿着唇,含笑看着他。

  宋熠额头微微冒汗,好片刻才仿佛是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低低道了一句:“娘子,你……咳!饿了罢?咳咳……”又是连着一阵咳嗽,好嘛,这好不容易挤出一句话,结果却是问江慧嘉是不是饿了,这话一出口,江慧嘉还没有不好意思,宋熠反而更窘迫了。

  江慧嘉更加止不住笑,她微微掩口,连串的清脆笑声从她唇齿间逸出。她倒也不好笑得太大声,可是眸光流转间,那戏谑的意味却是怎么也掩不住的。

  她笑盈盈的:“要是真饿了,夫君又当如何呀?”

  宋熠的脸色霎时就从微红暴涨到通红。

  “噗……”江慧嘉又是一阵笑,好吧,叫这样一个小鲜肉做“夫君”,虽然心里并没有很当真,但她也是有羞耻感的好么,其实她也挺不好意思的。

  宋熠期期艾艾地道:“娘子……娘子叫我三郎就好。”

  江慧嘉点头笑:“那三郎就叫我慧娘吧!”

  宋熠“嗳”了一声,喊道:“慧、慧娘……”微微一顿,口中又蹦出一句:“娘子!”

  江慧嘉:“……”少年你是几个意思?让我叫你“三郎”,不要叫“夫君”,我是从善如流了,你倒是从善如流啊!
  她目中微含嗔意,手却伸入袖袋中,就摸出了一个小荷包来,然后在宋熠惊愣的视线中,施施然打开荷包,从里头取出两颗花生糖球。塞了一颗到宋熠手中,她自己拈起另一颗放到口里含着,再一嚼,嘎嘣脆。别说,还挺好吃的!
  “你也吃呀。”江慧嘉自己吃了一颗糖球,又从荷包取出一颗,还一边劝宋熠,“这个糖球做得好,吃了能饱腹呢。”花生糖球热量高,江慧嘉这一天都没能正经吃饭,可就靠这花生糖球撑着了。

  宋熠本来是羞窘得一头一脸的红,这会儿却有些茫然了。他手里拈着颗糖球,见江慧嘉吃了,也就稀里糊涂地跟着将糖球往口中放,唇舌触及到糖球的甜味,却不知道怎么,就连心口都随着颤了颤。

  他的脸色原就发红,额头上还细细地冒着汗,这会儿咬了一口糖球,他头上的冷汗却冒得更厉害了。江慧嘉自幼学医,后来又去医学院混了个正经的科班出身,学了中西医结合,更有很长一段时间为了替自己治病而天南海北地求教名医,她医学功底深厚,很懂得中医的望闻问切之道,这时候就看出宋熠的问题来了。

  江慧嘉顿惊:“你……”

  宋熠额头上还在不停冒汗,发红的脸色早在瞬间飞速转白,已经是一幅要发急症的样子。

  洞房花烛夜,这转折来得太快,没等江慧嘉懊恼,他捏着半颗糖球的手指一松,腰身往后一倒,糖球掉落,他整个人就随之往后仰倒。

  江慧嘉很快反应过来,忙倾身过去将他肩背扶住。幸好此时两人本就是对坐在床沿上的,江慧嘉扶了宋熠,就顺势将他倒下的上半身往床上放,又来搬他的腿。

  宋熠此时已经不只是额头冒汗了,他全身都在不停地冒冷汗,眼前是一片模模糊糊。他强睁了眼,勉力从唇齿间吐出声音:“娘子……不要担忧,我、我无事,你……不要惊动上房……记住,不要……咳!”到底没能将话说完整,他喉间一阵咳嗽,人就闭了眼昏迷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