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荣医_第353页
而瘟疫如此可怕,多少人谈疫变色,可江慧嘉一来,辨出病症以后,不但二话不说就来圈选药材,甚至连成本都考虑到了。
她这条理清晰又理所当然的举动,使得皇帝都不由得跟着她的思路走,问道:“去除犀角等贵重之物,药方可还能有效?”
江慧嘉道:“以生药替代熟药,以纯植物类药材替代动物药材,减少制药工序,降低药物成本,如此方为可行之道。”
其它一些未尽的话,江慧嘉就没有再说了。她仍然希望备用的药材里能够有部分犀角、水牛角、羚羊角等物,就是为防万一。
但皇帝被她牵引了思路,他又是外行,这时只带着期望道:“江卿言下之意,平疫很有把握?”
他以前称呼江慧嘉为江氏,后来叫江慧嘉江大夫,偶尔还亲切地称她慧娘,然而此时,不知不觉间,他竟然叫江慧嘉做“江卿”!
这是对臣子的称呼!
就连皇帝自己都没有注意到这一点,江慧嘉本身来自现代,尊卑观念其实很淡薄,这时候她心里只想着治疫的事,竟也全没在意这些。
只徐德在一旁默默听着,心中直起惊涛骇浪。
江慧嘉道:“不亲赴疫区,实地参与,哪里谈得上什么有没有把握?皇上允我主持治疫么?”
这一问,虽不说是石破天惊,可也算得上极致大胆。
瞬间,就连皇帝都停顿了一下,他都想不到,江慧嘉居然会冒出这样一句话来。
没错,皇帝宣江慧嘉过来,本身的确是有要她去治疫的想法。然而这个想法实际上却又是模糊的,犹豫的,甚至是矛盾的。
原因很简单,他怕江慧嘉死在疫区,因此并不希望她去冒险。
可是江慧嘉却不但主动提出要去治疫,甚至她还要求要“主持”治疫!
参与和主持这完全是两个概念,如果做了这个领头人,那么她要承担的将不仅是权利,更将是无比巨大的责任!
而最令人吃惊的是,她一介女儿身,怎么竟然敢在这样的时候,提出要去主持治疫呢?
皇帝抬手指向江慧嘉,张口突出一个“你”字,竟一时说不出话来。
她怎么敢?
竟要凌驾世间男儿之上,在这样的时候,去要男人的权利,男人的责任,男人的危险!
这个时候,皇帝显然忘了,前一刻还是他自己主动称呼江慧嘉为“江卿”的呢。
室内气氛一时沉滞,皇帝满脸古怪,徐德一身冷汗,而江慧嘉竟八风不动,仍旧镇定如初。
她退后一步,缓缓地屈膝跪了下来。
明明很平常的一个动作,可在这个时候,却显然释放出了她对皇权有所敬畏的信号。
莫名的,紧绷的气氛就是一松。
江慧嘉清澈舒缓的声音有序地响起:“皇上,民女妄求,实乃是不得已为之。治疫之时,若不能令行通达,纵有万千良方,也是枉然。”
她的话倒是说得委婉,其实意思谁都懂。
对于瘟疫该怎么治,她的确是有想法的,这些想法究竟能不能成且不说,但至少有一点很明确。
她要绝对权威的声音,她要掌控大局的权利!
表面上的意思就是,她怕下边的人阳奉阴违,彼时影响治疫大计。
这一点都没错,这很有道理,可是这种话说出来,反而又显得很没道理了。
皇帝僵硬了片刻,微微沉声道:“江氏,你要主持治疫,可知一旦瘟疫平复不及时,或病死太多,你将承担何等后果?”
江慧嘉道:“若不能置生死与度外,又何必赴疫区?”
她说得轻描淡写,又道:“皇上,民女还要为我夫君求一个官位,求皇上指派宋熠同赴疫区,与我协同治疫。”
皇帝:“……”
光明正大跟皇帝讨官位的,今儿可算是见着头一个了。
皇帝本来无比忧心,这时竟都被江慧嘉给弄得满心里都是哭笑不得起来。
“江卿啊,你这求官,到底是要帮宋鹤轩呢?还是要害他?”
他一手指着江慧嘉,深深觉得,天下竟还有这样坑自己夫婿的女子,实在荒唐。
江慧嘉道:“或许是害他罢……”
她终于幽幽叹息一声,随即面上微露笑意道:“其实民女对此也曾思量犹豫许久,然而思来想去,我还是觉得,如果他要赴险区,去做凶险事,我是必定会陪同的。君心同我心,我要去治疫,以他的性情,又岂能让我独行?”
皇帝莫名笑了,指着她嗤一声:“所以既然如此,还不如先给他讨个官,好歹不吃亏是不是?”
江慧嘉微微一笑。
即便是心如铁石的皇帝,在这一瞬间,竟都仿佛从这笑容中,感受到了某种难以名状的悲意。
第396章 我家娘子不吃亏
宋熠到底会不会愿意为江慧嘉抛生死,这种问题昌平皇帝是没有闲情去知道的。
他也没有当场答复江慧嘉,到底要不要让她去主持治疫,而是叫她退下后,又召了周局判入宫相谈。
江慧嘉出宫之后没有回枯草堂,而是从天街直走,直接去了尚书省的吏部官署。
因她是坐宫里的马车出来的,这一路倒是没有遭到阻碍。她叫赶车的内监将马车停在一侧角门边,自己就坐在马车里等宋熠出来。
这个行为其实有些高调,虽然她人是坐在马车里没有出来,也不曾叫人去吏部通禀什么,可她坐的这辆马车已经足够显眼。
吏部的人就算想要装作看不到都不行!
很快有守门的小吏员奉命来问,江慧嘉便从窗边掀开半边车帘,露出了面容,微笑道:“是我冒昧了,也不必通禀什么,我只在此等人。我家夫君是今科状元宋熠,等他散班,我与他一道回去。”
她虽然表现出了默默等在一边绝不打扰谁的姿态,可越是这样,反而越惹得人猜疑纷纷。
尚书省是随便谁都可以进来的吗?宫里的马车更不是随便谁都可以坐的!
宋熠是寒门出身,这一点大多数人都知道,可宋熠的妻子居然能直入宫闱,甚至还有有品级的内监为她赶车,这就超出太多人意料了。
小户间里,宋熠正伏案抄卷宗呢。他虽然说是到吏部来学习,可实际上并不是真的只学习,许多繁琐的杂事,最适合吩咐如他这等新科进士来做了。
你还别抱怨,这里头门道很多,抄个卷宗甚至都算不上被刁难。
宋熠是极聪明的人,虽然出身不高,但他风度学识样样不缺,很多繁琐的杂事到了他手里,不但能做得井井有条,他还能抽丝剥茧,不动声色地从里头学到很多东西。
可他有一点却有些缺失,相比起许多会钻营的同年来,他一不会逢迎拍马,二不喜招摇聚会,往往散了班就回家。就算是在同科进士里有几个好友,更有几分文名,该遭排挤的时候也照样容易遭人排挤。
更不必说,如今的吏部右侍郎可是郑家大老爷郑同铭了!
郑同铭是郑锦逸的父亲,而郑锦逸与宋熠之间的恩怨,那简直不必多说。当日金殿点状元时二人的当殿对辩,至今还在士林间流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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