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荣医_第375页

  梆梆梆——

  忽然间,外头稍远处恍惚一阵竹板敲击的声音传来!

  竟是打更人在打更了。

  梆梆梆——梆梆!
  板子连响了五声,这是五更了!
  五更,即寅时来了。也就是说,半夜三点刚好到来。

  深夜的更声仿佛惊醒一切诡怪的魔咒,江慧嘉轻轻吸一口气,又退开一步。

  刚好从后方伸出一只手。

  这一次,这只手是温暖的,温柔的,带着保护的力量,恰到好处地扶住了江慧嘉。

  这是宋熠的手。

  江慧嘉先前的反转来得太突然,虽然同样也出乎他的意料,但这样的变化又无疑是好的变化。宋熠很快反应过来,当即就来到江慧嘉身边。

  江慧嘉的心又定了定,她看向皱眉的郁生,道:“你问我是谁?我是谁你原本应当清楚得很不是么?”

  说着,江慧嘉微微抬了抬下巴,又嗤地一声道:“我却是今日才知,原来叫七娘子念念不忘,以至于曾经……的人,竟是这般模样。“

  她用居高临下的轻蔑眼神看着郁生,虽然没有明白说出来,但她的眼神却再明白不过地在表达“不过如此而已啊……”的意思。

  然而越是如此,这眼神姿态表达出来的含义,却显然要比语言明确说出来的,更要令人难堪万分。

  郁生瞳孔微缩,呼吸一滞。

  他本来虽然跌坐在地上,身上还穿着与白果着装一般无二的女装,原是该十分狼狈的。可他的面容偏偏实在生得太好了,就算江慧嘉不是颜控呢,也不得不承认,长得好看到一定程度的人,就算是披个麻袋,摸约都能披出大片气质。

  而如郁生这般容颜,大概也是到了就算狼狈也能狼狈得万分有美感的境界。

  要使他这般人物真正显出难堪来,无疑是十分不易的。

  但这一刻,江慧嘉的言语眼神,终究使他真正难堪了。

  不是戳到心中至痛那一点,他又怎能如此?

  他一定就是郑七娘的那个郁生!不必再有任何犹疑了!
  江慧嘉的眼神宛如利刃,似在这一刻要将郁生凌迟。

  他强做镇定,却终于无法再按捺,哑声开口:“七娘子如何对我念念不忘了?她……她早已入了东宫!”

  刚开始他的语气还是讥讽的,然后很快他说到“她早已入了东宫”。

  到这时,他的语调却是变了。简短几个字,他似乎想停留,想掩饰,然而终究无法掩饰。

  他语气中尽是惶然!

  江慧嘉明白了,他一定不知道郑七娘曾经为了与他继续缘分而做的那些抗争!
  说不得,他心中还对曾经的未婚妻郑七娘充满了误解怨忿,以及难以舍弃的爱恨纠缠。

  当然,郑七娘当年之事十分隐秘,江慧嘉要不是恰逢其会,也是不可能会知道其中纠葛的。

  那么这个据说家道中落,后又被充入梨园,而后还与景安王颇有些纠缠的郁生并不知晓那些秘事,这也是在情理之中。

  可是郁生他不是充入梨园的罪官之子么?
  又是什么原因,会使得他竟以如此面目,于此时此刻出现在此处呢?

  江慧嘉嗤地一声笑道:“世人对女子何其苛责,她若痴情守诺,便是她不分是非,不遵父母长辈之命,天真愚蠢,惹人厌烦。她若咽下苦果,又要怪她负心薄情,见利忘义。总归全是她的错,即便她一心全为某人着想呢,却不知某些人从不懂她情义,反而还要……“

  说到这里,江慧嘉又住了口,只微微蹙眉。

  但她越是语焉不详,才越是激起郁生满心的疑惑与惶恐,倘若她每一个字都说到实处,说不得郁生反而还要不信怀疑呢。

  郁生紧紧咬着牙,仿佛从齿缝里蹦出话来:“你到底是什么意思?”顿了顿,又冷笑,“信口胡言,当我信你么?”

  “你不信?”江慧嘉轻笑,“可我瞧着,你心里其实是信了的。毕竟……七娘子究竟是怎样的人,你原本应当比我更清楚明白不是么?”

  说着,她顿了一顿,才又悠悠道:“你可知,当年我是因何而与七娘子相识?又为何会知晓她如此秘事?你一定想不到……”

  郁生的身体便猛然动了动。

  然而他胸前几大穴都被江慧嘉用银针制住,这时候身上却是没力气得很,只这般一动,他就一下子满头大汗,呼吸剧烈起伏起来。

  他倏地瞪大眼,脱口低喝:“快说!”

  江慧嘉心中微动,知道火候差不多要到了。

  便不再卖关子,只缓声道:“当年七娘子几度癫狂,神智失离。郑家在宝庆府几番寻找名医而不得法,恰我当时因缘际会……”

  话说到这里,郁生已失声惊呼出来:“什么?”

  他再也克制不了情绪,终于全面崩溃。

  “你说什么?你……她……”他眼睛瞪大,脸颊两边的肌肉失控地不住颤抖,数度张口,除了先前几个字,竟是再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荷荷”的声音在他喉间微微逸出,此时的郁生,哪还有先前完美容颜的半分俊气?
  但他脸上原本戴着的重重面具,也终于被一揭而下!

  第421章 织网细推揭隐秘

  江慧嘉目不偏移片刻,紧紧盯住郁生。

  郁生是有情绪的,他心中仍有浓烈的爱与恨,梨园的生活显然并未将他所有棱角磨平,也并未使他失去最初的情感。

  这时,宋熠握住江慧嘉的手,又轻轻上前一步。

  他本来站在江慧嘉身旁略略偏后的位置,以保护的姿态扶住她的手臂。此时他却上前来了,开口道:“尊驾若有意重振郁家当年荣光,只凭如今剑走偏锋,与魑魅魍魉之辈相合,断然是不成的。”

  宋熠并不轻易开口说话,但他一旦开口,却竟比江慧嘉所言,还要更为切中郁生要害!
  郁生的情绪原本已临崩溃,宋熠的话更像是压垮了骆驼的那最后一根稻草。

  这厢宋熠话音一落,那厢郁生便抖着手脚剧烈一颤,喉间逸出一声犹如兽鸣的低呜。

  “你们……你们……”
  

  他用惊恐的眼神看向江慧嘉与宋熠。

  本来是他深夜潜入,行那刺杀谋害之事,一切看似都是因他主动而起,所有的主导权也都应该掌握在他手中。

  然而如今的局面,却仿佛是宋熠与江慧嘉两人守株待兔,早编织好大网,只等他这只傻狍子落进来呢!

  ——好像这个才是事实的真相!

  否则,又要怎么解释这两个人竟一个赛一个地表现得对他了解无比?
  江慧嘉看起来只是弱质女流而已,她却能在瞬间出手将他反制住。这要说不是早有准备,谁能信?

  宋熠最后这句话里,言语中蕴含的某些意味,更仿佛隐隐蕴藏有“招安”的意思!
  是了,他们郁家曾经风光无比,一门双相,五代皆进士,清流名声,富贵权势,煊赫一时,哪样不让世人仰望推崇,艳羡嫉妒?
  如果不是一朝获罪,如果不是一朝获罪……

  郁生心中惨痛无比,他不过是三房幼子,家中出事时好险未满十五岁,又被有心人作保,这才没被流放去那蛮荒苦寒之地,反而留在京城,入了梨园教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