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道青云:从大竹峰的五弟子开始_第299页

  远处山崖上,黎族战士的弯刀正划破苗族妇人的咽喉,那喷溅的血珠在月光下折射出妖异的红芒。

  恍惚间,他看见草庙村的王婶抱着襁褓倒在血泊里,看见自己娘亲被撕碎倒在血泊之中的样子。

  十年光阴在这一刻轰然崩塌,记忆中的血色与眼前的惨象重叠交织。

  “呃啊.“

  喉间挤出的呜咽混着血腥气,噬魂棒突然剧烈震颤,暗红纹路如毒蛇般在玄黑棒身游走,

  顶端噬血珠泛起妖异的紫芒。小白伸出的纤纤玉指悬在半空,她的衣袖尚未触及张小凡的肩膀,便无声化作漫天飞灰。

  识海深处,当年吕大信所传授的,张小凡苦修十余年的清心诀所凝聚的明月,此刻正剧烈震荡。

  无尽的月辉洒下,抵御着血煞之气的侵蚀,但不知为何这血煞之气比平时猛烈了数十倍,月光在血煞的围攻下节节败退。

  皎洁月轮上,第一道血纹正沿着“玉兔捣药“的古老纹路蔓延,将月宫染成猩红。

  大梵般若的金光被挤压成风中残烛,太极玄清道的清气更如暴雨中的蛛网。

  而噬血珠的凶煞之气,此刻正化作万千血色荆棘,顺着经脉疯长,每一次脉动都带起撕心裂肺的痛楚。

  “轰!“

  最先举刀的黎族战士突然定格,继而从内而外爆裂成血雾。

  紧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十七具强健躯体接连绽放成猩红的花朵,他们的血肉并未坠落,而是在空中扭曲纠缠,最终汇聚成一条滔天血河,环绕着那个魔神般的身影盘旋飞舞。

  血河中浮现出无数张痛苦面容,正是十年来惨死在噬魂短棒下的亡魂。

  张小凡仰天长啸,脖颈青筋暴起如虬龙。左眼猩红似血,右眼却还残留着最后一丝清明。

  两行血泪划过煞白的面颊,在半空凝成晶莹的血珠。

  噬魂棒发出的红光直冲九霄,将整片战场映得如同森罗鬼域。

  那些被吸噬的鲜血在噬血珠表面不断变幻,最终显化出草庙村惨案的全部景象——每一滴血都在重复着当年的悲剧。

  战场陷入死寂。

  苗人战士的骨刀僵在半空,黎族勇士的图腾停止了闪烁。

  所有人都被这超越认知的可怖场景震慑,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

  夜风卷着血腥味掠过,带来张小凡身上越来越浓重的死亡气息。

  他缓缓低头,噬魂棒指向剩余黎族战士时,棒身缠绕的血河突然发出万千冤魂的尖啸。

  小白倒退三步,九尾天狐的本能在疯狂预警。

  她看见那个曾经淳朴的少年正在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比修罗更可怕的怪物。

  而在张小凡识海深处,最后一角明月终于被血色吞没,清心诀的屏障彻底崩塌。

  天地变色,魔临人间。

  夜空中,不知何时浮现出一轮血月。

  这时,一声清喝如九天寒刃劈开血色苍穹。

  陆雪琪踏空而至,白衣在血光中猎猎翻飞,恍若冰凰降世。

  天琊神剑铿然出鞘,湛蓝剑芒暴涨十丈,将她苍白的容颜映得如同寒玉雕琢——那双向来清冷的眼眸此刻燃烧着滔天怒焰。

  “轰——!“

  蓝光与血煞当空相撞,爆出的气浪将方圆十丈地面震成齑粉。

  陆雪琪飘然落地,广袖垂落时露出青筋隐现的皓腕。

  天琊剑锋插入焦土三寸,她借力稳住微微颤抖的身躯,唯有握剑的右手稳如磐石,指甲早已刺入掌心,鲜血顺着剑柄纹路滴落。

  热风卷着火星掠过,将她鬓边一缕青丝灼成灰烬。

  法相等人接连落下,佛珠在触及血腥煞气的瞬间迸发刺目金光。

  李洵的玉尺悬于身前,但玉尺却在不自觉轻颤。

  而法相望着那个被血河缠绕的身影,手中念珠突然崩断,檀木珠子滚落血泊,发出“嗒嗒“的闷响。

  “你“陆雪琪的嗓音破碎在风里。

  她看见噬魂棒上浮现的无尽的亡魂,看见张小凡左眼流淌的血泪,更看见他右眼里即将湮灭的、属于大竹峰弟子的最后一点星火。

  天琊感应到主人心绪,剑身嗡鸣着绽出层层冰晶。

  “你愧对五师兄的信任!“

  字字如淬冰的箭,却在尾音处颤出裂痕。

  向来冷若冰霜的容颜此刻苍白如纸,唇角竟渗出一丝鲜血——那是强行压制悲恸时咬破的。

  张小凡周身的血河突然暴动,万千冤魂发出刺耳尖啸。

  但当天琊的蓝光映上他右眼时,那半张狰狞面孔竟闪过一丝恍惚。

  噬血珠在这一刻剧烈震荡,表面浮现出大竹峰后山那轮永远澄澈的明月——那是吕大信手把手教他清心诀时,永远带着温暖笑意的眼睛。

  一滴混着血色的泪,砸在噬魂棒缠绕的亡魂脸上。

  刹那间,识海中的明月突然迸发出前所未有的清辉,那光芒温柔却不容抗拒,如潮水般冲刷着血色荆棘。

  张小凡右眼的猩红渐渐褪去,露出深处一抹久违的清明——那是大竹峰厨房的柴火映亮的眼神,是七脉会武时腼腆的微笑,是十年前那个少年最后的印记。

  “陆陆师姐.“

  嘶哑的嗓音像是从深渊里挤出来的。

  他颤抖着伸出手,却在看到自己满臂鲜血时僵在半空。

  噬魂棒上的血河仍在他周身翻涌,倒映着他狰狞的面容,与记忆中那个在后山砍竹的憨厚少年重叠又分离。

  “张小凡!“

  李洵的怒喝如惊雷炸响。燃烧着烈焰的玉尺在他手中迸发刺目红光,映得那张正气凛然的面容愈发凌厉:“南疆族人向来与世无争,你竟丧心病狂至此!“

  声浪荡开时,陆雪琪的睫毛剧烈颤动了一下。

  天琊剑感应到主人心绪,湛蓝剑芒忽明忽暗,在她脚边投下破碎的光影。

  张小凡缓缓转头。

  焦土之上,黎族战士的残肢与苗人妇孺的尸首纠缠在一起。一个苗族幼童蜷缩在母亲背后,两人却被同一柄战刀贯穿;不远处,白发苍苍的黎族巫祝仰面倒地,胸口插着苗人的毒箭。熊熊烈火将这一切镀上摇曳的金边,恍若阿鼻地狱的业火在审判众生。

  噬血珠突然变得滚烫。
  

  那些被吸收的鲜血开始沸腾,在珠面上凝聚成无数张扭曲的面孔——有草庙村的乡亲,有方才死去的苗黎族人,甚至还有碧瑶看向自己时含笑的眼睛。他们都在无声地质问着同一个问题:你为何变成这样?
  “呵哈哈哈.“

  低沉的笑声从张小凡胸腔里挤出,震落衣襟上凝结的血痂。

  清心诀的明月在识海中明灭不定,每次光芒闪烁都映出田不易失望的叹息,苏茹温柔的叮嘱。

  可脚下黏稠的血泊却翻涌着,将那些干净的回忆染成暗红。

  仿佛在提醒着他:这双沾满无辜者鲜血的手,早已不配触碰那些干净的记忆。

  陆雪琪突然向前迈了一步。

  天琊剑尖划过焦土,带起一串幽蓝火星。

  她看清了张小凡眼中转瞬即逝的痛楚,也看清了那些被血煞之气反噬的伤口——这个男人的身体正在从内部崩裂,就像他支离破碎的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