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红年代,我在陕北当知青_第334页

  然后这才不紧不慢的送到嘴里。

  仔细用门牙将稻壳去掉。

  紧接着舌头一鸾,这颗在打米机上面的漏网之鱼,便被吃进嘴里
  这两父子吃饭,绝没有任何一粒粮食会被浪费掉。

  如果是不着忙的时候,就坐在他旁边看他吃饭,就跟看大姑娘绣花似的:神情专注,动作优雅。

  不紧不慢,婉约而又宁静。

  但他们这种慢性子,这种做事认真细致的性格。

  在这个追求“快直粗”、崇尚“大老粗、铁打人”、“铁娘子”为主流的时期。

  显然,已经很有点吃不开了。

  尤其是有很多基层干部,他们都是从队伍上直接转业回来的。

  那些人并不怎么懂得管理,更没耐心,去慢慢理顺单位里的方方面面。

  那多麻烦啊!
  人家追求的就是个‘简单’、‘粗暴’,效率高。

  他们做什么决定,一拍脑袋就出来了.效率自然高的要命。

  往往也真会要人命‘要命’那两个字,是重点!
  若是听到有什么反对意见?
  这些工厂领导往往会一拳头擂在办公桌上,直接给你来个一锤定音:
  这件事就这么说定了!
  谁,还有反对意见?

  谁反对?请举个手
  台上的领导虎目圆睁,自军武生涯中传承而来的腾腾杀气弥漫.在这种情况下,谁特么敢举手?
  捶不死他!

  所以。

  在大多数单位领导,都是这种比较简单粗暴的作风之下,像老闵那种较真儿、坚持原则的人.
  混的,就不可能有多好。

  但他们不为眼前利益而弯腰的品质,绝对值得让人尊敬。

  眼前的老老闵,吃的仔细。

  叶小川这边就要粗糙多了.清蒸黄鱼,只吃肉,连鱼头都不嗦。

  老老闵瞟一眼叶小川盘子里那条鱼,不忍心看见鱼骨架上,还粘着那么多碎肉。

  嘴唇蠕动,正想说什么?
  叶小川却率先打断了他的话,“闵叔,这次你去朝讪收购海带,你们厂里,应该给你制订了一个收购指导价吧?”

  老老闵点头,“嗯,一斤3毛8,得收干海带,含水率不能超过3%的那种。”

  3%的含水率?

  想屁吃呢这玩意儿本身就是海产品,里面的盐分很高。

  众所周知。
  

  含盐量大的东西,无论晒得再干,海带里面那些盐,在储存的过程当中就会自动吸附空气里的水分。

  所以。

  海带的含水率,它就不可能低于3%。

  ——其实这就是外行人脑袋一拍,就胡乱制定下来的标准他当这是粮站里收公粮呢?
  老老闵厂里的领导做决策倒是快捷、高效的很。

  但真正跑出来执行这项任务的经办人可就惨了!

  看来老老闵这次,大概率会空手而归。

  既然如此。

  等到了朝讪着手收购海带的时候,自己也就用不着和他竞争了.纯粹就属于老老闵主动退场,和自己没半毛钱关系!
  放下心来,不用再感到为难了的叶小川。

  为了阻止老老闵,啰嗦自己吃鱼居然不嗦鱼骨架。

  于是叶小川随口又问,“闵叔,你工作的厂,究竟是个什么样子的厂子?”

  “秋兰化妆品厂。”

  老闵笑笑,“秋兰护肤霜,呵护广大工农兵皮肤健康晓得不了?我们厂子就是生产这个的。”

  沪市秋兰日化?

  牛掰了我的老老闵在这个时代,只要是上海产的任何商品。

  那在内陆地区,都是相当于神一样的存在!

  但凡一提到“上海产的”,顾客们便会下意识的相信它品质好,根本就不会去质疑它的质量!

  而自己.正好有开个化妆品小作坊的想法吗?
  说实话。

  生产护肤品、洗涤用品这些东西,那可要比搞农产品粗加工的利润。

  不知道要高出多少倍!
  尤其是一旦打响了名气,把品牌形象给树立起来了的话那附加值.简直能吓死个人咧!
  本着‘管他有枣没枣,先打上一杆子再说’的想法。

  叶小川赶紧夹起一块鱼腹肉,正准备放到老老闵的碗里。

  但却被他拒绝了:“自己的日子嘛自己过,吃饭的钞票嘛各自掏。

  最不好吃的是闷亏,最难还的是人情我老闵家的,从来不欠谁的人情。”

  听老老闵这么一说,叶小川心里直嘿嘿
  给你黄鱼,不吃?
  还不想欠谁的人情?

  嘁.依你,还是依我啊?

  叶小川暗暗发誓:老老闵啊,这个人情,我还真就让你欠定了!

  等到二人吃完饭。

  随后出了餐厅,也不急着回甲板下的舱室了。

  叶小川和老老闵,就站在顶部一等舱的过道里,趴在栏杆上一边看风景。

  一边东拉西扯的闲聊。

  看了一会儿潮起潮落,老老闵悠悠开口了,“叶同志啊,谢谢你,谢谢你挺身而出,陪着我来这个餐厅吃饭。”

  老老闵的意思,叶小川懂:如果他一个人孤身而来,万一被餐厅入口处的工作人员给拦住了的话。

  老老闵自然会据理抗争。

  就凭着他那副不管不顾的认真劲儿,估计最终餐厅人员,也只能把老老闵放进去。

  但毕竟他一个人上来。

  还是会显得很孤单,心情有点落寞。

  ——有一种拔剑四顾心茫然,有高山但无流水相伴。

  茫茫人海之中,却找不到知音的孤独感。

  “不用谢,反正我自个儿也需要上来吃饭。”

  叶小川笑,“要是遇到阻拦,那就和他斗争呗.”

  叶小川知道老老闵心中,确实对那些船舱里的同伴们,有点‘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愤懑。

  “闵叔,想开点吧!”

  “您说,你连自个都改变不了,又怎么可能去改变得了别人呢?”

  叶小川开口劝他,“船舱里的那些人,其实他们并不恨拥有上来吃饭特权的人。

  他们恨的是:为啥拥有特权那个家伙,不是他自己?”

  “就说那位、与您吵架的家伙吧,他其实只会媚上鄙下.他甚至连自己的同类都看不起,还指望他能尊重闵叔您?”

  叶小川叹口气,“都说大树底下好乘凉,可这棵大树要是不让他乘凉的话。

  往往那种家伙,就会连树根都刨了!谁也别想好过”

  老老闵双眼烁烁,“继续,请继续讲啊!”

  “我们都好比一群正在河边,准备过河的羊。”

  “前面水流湍急,所有的羊都低着头,装出一副吃草的样子。但所有羊儿的眼睛,都在全神贯注的观察着自己的同类。”

  “谁都想混迹于同类之中,谁都不愿出头。”

  “但要是有一只羊,率先跳进溪流.若是不小心被冲走了,这些羊就会嘲笑它‘傻羊’!”

  “就他能、就他与众不同?咱们当羊的又没翅膀,那就不要跳得太高,对不对?看看,被冲走了吧活该!”

  “不过,如果那只羊成功到了对岸,后面所有装作吃草的羊,就会沿着前面那只羊的踪迹,全都顺利渡过河,从而大家都能吃上鲜美的青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