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红年代，我在陕北当知青_第658页

  一动不动。

  ——估计他这是人还没死呢，但心已彻底凉了.
  愧疚啊！
  别人为官一任，造福一方。

  而老白身为白家沟大队长，却将整个大队的家底，给摆了个精光！
  哪还有脸活下去？
  而凌文亮，则一直站在堤坝上，望着滔滔河水发呆。

  或许，此时他心中感慨万千，也说不出来究竟是一种什么滋味儿？

  又或许，在孙会计和大队长没被淹死之前，凌文亮他绝不甘心、不愿先行一步？
  不理他。

  叶小川慢慢悠悠把两架长梯，一横一竖，捆绑成十字型。

  犹如风车上的扇叶子。

  这种结构，平常是没啥用的。

  但用在无定河这种水流湍急，浊浪滔天，而且河水之中遍布冰凌的环境下。

  却非常的合适！
  要知道。

  冰凌并不能承载船只，相反，它只会把普通的木船撞的稀碎！
  而叶小川捆绑的这种十字架，却可以搭在冰凌之上，任凭它怎么翻卷，也很难将其颠覆。

  正忙忙乱乱之间。

  凌文亮悠悠开口了，“叶小川，我劝你还是你别费劲了，我自己不想上去，谁还能勉强得了我？”

  雨雾渐小，能见度顿时提高了不少。

  而无定河上游，时不时的有一种轰隆隆的闷响，透过无遮无拦的河道，已经隐约可闻
  很明显。

  这场大暴雨所形成的第一个洪峰，已经距离此地越来越近！

  没理他。

  叶小川扛起绑好的木梯，来至无定河的最边缘处。

  随后将木梯从肩膀上取下来，往水中一扔，只听‘噗’的一声闷响！
  木梯四平八稳摔在冰凌之上，随着涌动的潮水时起时落，晃晃悠悠。

  看似惊险，实则稳的一批！
  毕竟这是由2架，长达3米的梯子交错捆绑而成。

  因此无论河水从哪个方向冲击木梯，它始终都不会像独木舟那样翻转、倾覆。

  而且。

  由于木梯上面的窟窿众多，能有效减缓大部分漂浮在水面上的冰块，给木梯所带来的的冲击力。

  小心翼翼爬上木梯，叶小川站在横竖两架梯子凳中间，脚踩八字，端的稳如老狗！

  “别过来。”

  凌文亮背着手，扭身冲着叶小川开口道，“你真要冲过来的话，你信不信我把你一块儿摁到水里？

  我承认，叶小川，现在你已经是赢家了.但你知道吗？
  我不需要你那廉价的怜悯，更不需要你以一个胜利者的姿态，来拯救我这个已经陷入烂泥里的人！  

  滚吧你哪怕把梯子弄过来了，最终也是白搭，我是不会接受你的救助的！”

  叶小川站在木梯上。

  也不用竹竿撑着前行，而是就那么待在原地、一直在那里适应木梯左右摇摆、浮浮沉沉的飘摇状态。

  “凌文亮，你恐怕心里也清楚，我做什么事你到底是个啥态度，我会在意？”

  叶小川试了试木梯晃动的节奏，感觉自己应该还能驾驭得了。

  这才晃晃悠悠开口回道，
  “我要不要过来？要不要救你？这纯粹就要看我的心情了.啰噪什么！凌文亮啊，你该不会觉得我做什么事，真会去考虑你的意见和感受吧？”

  “嘁牛的你！叶小川，我承认，在开办集体企业、在搞农业种植方面，我确实不如你。”

  此时。

  汹涌的河水已及腰的凌文亮站在水中，需要不停的躲避随流而下的冰块，以及在水中漂浮的枯枝杂木。

  左支右绌，模样狼狈。

  但骆驼死了，架子不倒！
  老虎临死，威风尚存。

  只见他冷冷一笑，“但如今，我做出的决定、和我将要干的事，谁也阻止不了！
  你要敢过来，我向老人家发誓！我绝对会用链条缠在你的脖子上，大家一起喂鱼.所以，我最后警告你一次，不要过来！否则.”

  风雨中。

  叶小川哈哈大笑，“否则怎样？凌文亮，我看你是想当个死了的英雄，想享用死后哀荣吧？”

  “想得美！”

  “凌文亮啊，你恐怕不知道吧？人通常不是一下子就能淹死的。”

  而是会因为呛水，导致缺氧昏厥那我就等你昏死，然后再过去救你好了。”

  叶小川笑的贼开心，
  “只有昏厥过去了的凌文亮，才是最乖、才是最能听得进去劝的。”

  “你！”

  凌文亮不由气急，“叶小川！我活着的时候，恁处处和我争！

  如今，我累了！

  我早就受够了这种吃了上顿、就不想吃下顿的日子，老子老子已经不想活了
  恁，恁干啥还要和我过不去？！干啥非得惹我？？？”

  刚才。

  叶小川所说的‘凌文亮想当一个死了的英雄，打算享受死后，上级部门追授给他的各种荣誉’？
  其实。

  凌文亮心里，正是这样打算的！
  要知道。

  白家沟，原本属于官庄公社的‘农业生产建设先进大队’、‘优秀大队支书部’、‘发展集体经济先进大队’。

  如今却因前任之书老白，以及继任者凌文亮的连续决策失误。

  已经将这个大队，这个官庄公社的脸面大队，给彻底毁了！
  在这种情况下。

  如果凌文亮活着，等到水利工毁于一旦，上级部门肯定要进行严厉追责！
  到时候。

  凌文亮的个人前途、他的名声、他所有的一切一切希望与抱负，势必也将化为泡影.
  但！！！
  如果凌文亮，他，他死了呢？

  那结局，可就大不一样了：向来不喜欢家丑外扬，历来能把丧事当喜事办的某些人。

  他们势必将会把凌文亮，给活生生塑造成一个“勇于担当，在大灾大难面前毫不退缩。

  以身作则、一马当先，甚至不惜牺牲个人的宝贵生命，也要积极维护集体财产安全”的正面人物！

  如此一来。

  什么‘利民饭店半途而废’、什么‘水利工程毁于一旦’.这些严重的决策失误。

  必定会被一笔勾销。

  官庄公社。

  肯定不会去追究凌文亮、以及现任白家沟大队长的工作过失。

  而是抓住机会，变废为宝。

  他们会牢牢抓住这一难得的契机。

  大肆宣扬白家沟大队干部们，面对滚滚洪流，挺身而出，积极而又坚决的维护集体财产这一先进事迹
  对此。

  叶小川清楚，凌文亮心里自然也有数。

  可如今？
  妈的！

  凌文亮的小心思，居然被叶小川赤果果的给当众揭穿了不说。

  而且。

  叶小川居然还使坏，想让凌文亮不能得偿所愿.竟然连想死，都死不成？？
  这.这托马.！！
  能不让凌文亮气的直跳脚吗？

  “轰隆隆——”

  正在叶小川和凌文亮针尖对麦芒，互不相让之际.
  无定河上游，传来的那种如同闷雷一般、或又恰似万匹骏马同时奔腾一样的闷响。

  已经越来越近、越来越响！
  潮头裹挟着风势，水龙未到，狂风先至！

  “呼，呼呼——”

  顺着空旷的河道呼啸而来的大风，裹杂着无数枯枝败叶、烂布头、碎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