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红年代,我在陕北当知青_第772页

  每次,王调研员基本上都会把三十里铺大队,单独拎出来说事。

  他会向大家伙儿卖力夸赞这个大队敢为天下先、会极力夸奖三十里铺大队的干部们,敢想敢做,有担当.
  搞得大家伙到后来。

  都笑称这位王调研员,都变成了三十里铺大队安排在俞林城里的义务宣传员了
  这次三级行政部门,组成的联合处置小组,一行八人。

  他们先是驱车来到白家沟大队之后,处置小组也不惊动白家沟大队的干部们了。

  而是将车停在大队部院子外。

  随后。

  处置小组的成员,便开始奔赴白家沟庄子社员家,对那些留守在家中、已经没什么劳动能力的老人们进行了一个初步调查。

  这次调查问答的问题,主要就集中在询问社员们:是如何看待目前白家沟大队的基层干部队伍,管理松懈?

  是怎么看待白家沟大队目前面临的困难?

  并询问大家伙儿,对大队干部们有什么意见,和不满的地方?

  等调研处置小组,正准备随机走访几户家中有人的。

  正往前走着呢!
  恰好在这一个宽阔一些的巷子里,看见几个小半大小子在那里扇烟盒玩。

  王组长一马当先,率先走到正玩得起劲的那帮小子跟前,“哟,小鬼,你这扇烟盒的技术不赖呀!

  一下子就扇翻了这么多.只是,你用袖子使劲的在地上抽,回头,你娘不揍你?”

  那个赢了烟盒、正不亦乐乎的半大小子。

  很是熟练的用袖子擦擦自个儿的鼻涕:“我娘才不打我哩!”

  “为甚?”王组长好奇。

  因为农村人要想弄点布票,实在是艰难,所以小孩子穿在身上的衣服,那是真舍不得在地上这样子摩擦的。

  “我娘去三十里铺的化妆品厂,应聘车间工人,结果被选上了!”

  那小孩满脸的得意,“知道吧,咱白家沟过去了70多号人应聘。

  就我娘和另外5个大姐姐应聘上了俺爹俺娘,老高兴了!都好久没打过我了哩。”

  三十里铺化妆品厂,从事的是“美的行业”。

  据说厂子里对于员工的形象,和个人道德品质要求,都比较高。

  由于对职工的要求,高挑选的严。

  如果仅仅光从三十里铺大队的社员中挑选的话,确实是有点挑不够。

  所以。

  一衣带水的白家沟大队,也有几名手脚干净、干活儿又利索的年轻婆姨女子。

  非常幸运的被化妆品厂给选中了。

  王组长与那半大小子,稍稍拉近了点关系之后,便开口问他:“小鬼呀,你觉得你们白家沟大队,能不能建设的好?”

  “独眼龙撞上钉板多半瞎了。”

  那小子脖子一梗!
  “除非咱白家沟,也能出一位像叶知青那样的大队干部,要不然的话,那就像村口吴老七过的日子,一年不如一年.”

  “嗯,说的挺好。”

  心情沉重的王组长直起腰,扫视一眼另外几个半大小子,“你们呢?你们觉得是不是这样?”

  “嗯呢!”这些小子们齐齐点头  

  别过那帮小子。

  处置小组一行人,顺着巷道继续往里走,最终来至一处窑洞跟前。

  农村人。

  为了显示“好客”,通常只要有人在家的话,他们都没关闭大院门的习惯。

  等到干部们进了院子。

  恰好遇见一位头戴白羊肚巾,皮肤黝黑、满脸皱纹的老汉,坐在屋檐下。

  正用他如同枯树皮一般的双手,在那里费劲的搓高粱。

  “大爷,你好呀。”

  处置小组中,一位名叫王鹏的脂米县县委办公室年轻干事,抢先走到那位大爷跟前。

  王组长,其实很欣赏这位叫王鹏的年轻干事:
  说话做事很稳重,擅于聆听,工作态度积极,而又谦虚好学。

  只听王鹏开口用本地土话问,“大爷,忙啥着呢?”

  “啊?忙么忙甚,我这不是搓点高粱米么!家里没粮了,我要是不赶紧搓点高粱米出来,晌午他们收工回来,可就没吃的了”

  “咳咳,大爷,咱不说这个。”

  王鹏赶紧打断那老汉的话头,“大爷呀,我想向你打问个事儿。”

  “哦后生,你说。”

  “大爷,我想打问一下,咱白家沟庄子里的社员,他们对大队干部,有甚意见么?”

  “意见?”

  那老汉微微放缓搓高粱的速度,随后,又恢复如初,“莫意见,咱都是老老实实的庄稼人,打小没念过书,也没文化。

  我这脑子不好使。反正我只知道啊,听上面的话就是了.唉!”

  这老汉!

  似乎说了点什么,又似乎没说.
  尤其让人有点郁闷的,是他那最后一声重重的叹息感觉其中所包含的信息量,挺大!
  王鹏忍不住皱眉,“大爷,你能说说白家沟大队的干部,他们在工作当中,有什么不足的地方么?”

  老汉头也不抬。

  只是将手中的柳条簸箕,举到王鹏跟前,满脸的欣喜,“足,足!后生,你看,我今儿上午搓了整整二斤高粱哩!
  待会儿啊。

  再加一筐子野菜熬熬,煮出来,足足一大锅哩.够娃他爸他妈,吃个八分饱了.”

  ?

  东拉西扯个啥呢?
  那位年轻俊朗的干事王鹏,只能缓缓站起身。

  头朝身后的王组长他们,满脸的无奈,“领导,这老汉耳背,脑子还有点糊了问不成话,要不.咱去下一家吧?”

  处置小组其他的成员纷纷点头,各自扭身,正准备出院子。

  王组长却摆摆手。

  随后亲自走到那老汉面前,语速飞快的问了一句:“大爷,你觉着白家沟大队的干部,该不该死?”

  “该!”

  老汉不假思索、张口就答,“被雷劈了才好哩!”

  ???

  那些站在院门口,正准备离去的处置小组成员,顿觉天雷滚滚!
  不是说这灰老汉耳背,脑子也有点糊涂了吗?

  而刚才王组长问他问题的时候,说话的声音并不大,只是问的很急促而已
  反观那老汉,居然回答的如此麻溜?

  哪像是个脑子不好使,耳朵也背的老糊涂蛋?!
  “不不不,同志啊整错哩!我是说昨天晚上,溜进我家鸡窝里偷鸡子那只黄鼠狼,该死!”

  刚回答完王组长的问题,那老汉猛然一下子醒悟过来!

  “我说这位同志啊,你们公家人可能害不哈,一只正下蛋着的母鸡,对咱受苦的人来说到底有多金贵哎!
  我家那两个孙子,他们下半年的学杂费,还全指望着那些鸡屁股哩能不恨?”

  微微叹口气。

  王组长默默从自己的上衣兜里,掏出一张《凭票供应胡麻油贰市两》的定量食用油供应票据。

  轻轻放在那位大爷手上的簸箕中然后,转身便走!
  高粱米这东西,吃到嘴里满口钻、喇喉咙。

  说真的。

  连生产队里的驴多吃上两顿,都不愿意再吃了!

  而在高粱米和野菜熬成的稀粥里,若是不加上一点油润滑肠道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