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镇兵到大帝,朕这一生如履薄冰_第34页

  裴昇看着窗外似在回忆,而后幽幽说道:“自古以来,没有制度支撑,只凭借一腔血勇起事,从未有人成事过。”

  “诚如所言,譬如秦末陈胜吴广,前汉绿林赤眉,后汉黄巾太平道,最后得利取天下者俱不是首倡之人。”老者深深的看了一眼裴昇,只见他反而转过头对着自己淡然一笑,个中意味似乎丝毫不怕老者猜到。

  “不拘君父还是忠义道理,人之为人,心中还是须有所畏惧才是!”老者皱了皱眉毛,终于还是开口。

  “天命不足畏,祖宗不足法,人言不足恤。”裴昇转过身来,盯着眼前老者,字字振聋发聩,“这就是我的道理!”

  “你……你?”老者闻言之后恍如雷劈,口中不停囔囔重复着,“天命不足畏,天命不足畏……”许久之后,他的身体塌了下来,原本高耸的双肩也驼了,仿佛瞬间苍老。

  “你早已经知晓老夫身份了罢?”老者有气无力的问道。

  “郦侍郎威名赫赫,小子岂能不晓。”

  “是哪种威名?酷吏还是腐儒?”郦道元冷笑一声。

  “自然是名士,侍郎学究天人,一部《水经注》天下知名。我看侍郎今后也不必再给兵卒讲那些忠君爱国的大道理了,这在六镇行不通,在我营中更行不通。若是你愿意说些水经地理之类,兵卒们反而会更喜欢。”

  “水经……重岩叠嶂,隐天蔽日,自非亭午夜分,不见曦月……”

  郦道元默然摇头,自顾自的走了。

  
 
今天特别重要,恳切求大家看到最后一章,助我冲击二轮。

   
 整衣正冠,大礼拜谢!
   
 
  



 
  第33章 开端

  郦道元又坐在胡床上,目不转睛的看着校场上训练的兵卒。

  “侍郎,我帐中儿郎如何?”将台上手持令旗的裴昇好笑的问了一句。

  “听闻你训练他们不过三月时光,就已成如此精锐。莫不是彭子兴在胡乱吹嘘吧?”郦道元捻着胡须,眼睛一刻也不想离开。

  “精不精锐得上了战场才知道,谁说了也不算,至于训练时间,确实短了些,还未练到我真正预期中的样子。”

  “如此军势,你还不满?你究竟想要什么样的兵?”郦道元大惊,直接从胡床上站了起来。

  裴昇撇过头,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倒是说起了其他,“侍郎确实与其他人不同,一点也不奇怪这练兵之法吗?”

  郦道元怔了片刻,开口说道:“老夫一开始也是觉得这不过是小儿把戏,但这些时日观察下来,发现内里却有一套规则与道理,越深思越有意味。”接着,又忍不住好奇问道:“你不怕我把你这练兵之法透露给他人?”

  “有何可怕?”裴昇露出了个意味深长的笑。

  “老夫知晓了,你是铁了心不放我走?所以才不在意我每日在你营中闲逛。”郦道元揉了揉眉心,发问道:“你与我实言,你究竟想作甚?是想像破六韩拔陵一般?起事?叛乱?造反!?”

  “老夫可要劝你,洛阳朝堂虽然腐朽,但若是腾出手来,剿灭这些乱军不过是须臾之间,你不是愚人,你当看得明白。”

  “朝廷可剿一时,可剿一人,可剿一镇一州,但是能剿整个北境吗?”裴昇冷笑一声。

  “至于我想做什么?”

  裴昇抬头望了望天空,高秋爽气,云淡风轻。“我想要这六镇,这北境,这天下,不拘男女,不论胡汉,人人有活路,人人是人。”

  “郦侍郎,郦公,时代已经变了,大魏要亡,谁都挡不住。你可知这天下是苍生黎民之天下,非暴虐诸侯之天下!”

  一时间,两人俱静,唯能听到校场中兵卒不停的呼喝声。

  片刻后,郦道元平复住内心极大冲击,又勉强挤出一个笑容说道:“你姓裴,祖上可是来自河东?”

  裴昇哈哈大笑道:“郦侍郎以为我是河东裴氏?我这个裴可够不上那世阀高门的裴,我只是平民百姓之裴。”

  郦道元深深看了裴昇一眼,眼里流露出几丝苍凉,“你放我走罢,我可以保证一旦老夫完成改镇为州之事,必然即刻返回,继续为你营中战士教书识字如何?老夫一生清誉,从不失信于人!”

  裴昇看着郦道元恳切的面庞,以及快低到尘土里的身子,实在不忍,但是好不容易遇到一个顶级人才,怎能轻易放手,更何况一想到他此后的遭遇,那更不能放他离开了。

  “阿兄,你们在说些什么?”刚刚结束操练的黑獭跳上将台,兴致勃勃的盯着两人。

  “无事,我马上要外出几日,这些时日你就替我看着他罢,跟着他读书习字,不能饿着他也不能冻着他。但不许他出营,知道了吗?”裴昇点了点黑獭,顺手给郦道元安排了个粘人的贴身保镖。

  “我不想读书,我想学槊。”黑獭一听要读书,立马没了精神,但是又不能反抗裴昇的话,只能恹恹看了身边郦道元一眼。

  “老翁,你我真是同病相怜。”

  听着身后同时传来的两道幽幽长叹,转身离去的裴昇,心中默念了一句,郦道元啊,我这都是为了你好,你也不想几年后不明不白一家子全死在关右阴盘驿吧。

  还是乖乖的在我这做个教书先生吧,顺便给我画画地图。

  ……

  “大王!”

  怀朔城中大狱门口,几名守卫恭敬施礼。

  卫可孤扫了一眼停在门旁的槛车,不经意的开口问道:“是何人擒住他们的?”

  “是平南王那边派人送来的,说是麾下兵卒在外出清扫途中偶遇,一番苦战之后才擒获这两人,为此还折损了数十甲士。”心腹属吏赶紧回答,“平南王还说,他想起这两人是从大王手中逃脱的,所以他未免大王惦记,就把人送来怀朔了。”

  “哼。这平南王言语分明是在讥讽大王。”另一名心腹顿时气恼,还待继续分说,看到卫可孤脸色,又收回了剩下的话,只得冷哼一声。
  

  “平南王如此盛情好意,你还疑他?待会自己去领二十鞭。”卫可孤绷着脸,语气淡淡的说了一句,随后走进大狱。

  大狱内是一贯的阴冷潮湿。

  里面没有关押其他人,隔着粗木栅栏,牢房里只有贺拔两兄弟手脚俱被铁链镣铐捆绑,委坐在地上。

  一人闭眼。

  一人怒目。

  “呵,老贼!”看到卫可孤身影,贺拔岳昂头高骂一声。

  卫可孤脚步只走到大狱通道入口,隔着远远的看了牢房内情形一眼,听到贺拔岳的咒骂也只是冷哼一声,随即就转身离开。

  “大王,你不去审问这两个贼子一番?”心腹属吏本来已经上前准备打开牢门,没想到自家大王却回头走了,只得赶紧转身跟上,“那贺拔度拔可还未抓到,而且这帮人上次搅乱怀朔,差点引得我们在五原战败,若是不严惩一番,怎么显示大王威严。”

  “威严?手中有精兵才叫威严。再说了平南王送来的……先关这牢里,两日之后再押入子城官署。”

  “这……喏!”

  又是子城官署,跟着卫可孤身后的心腹不禁面面相觑,上回贺拔一家就是在官署被劫,里面守卫兵卒被杀的底朝天,地上的血腥污垢清扫了数日才没有异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