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镇兵到大帝,朕这一生如履薄冰_第39页

  “阿昇,你们怎么在这,害的我在城中一通好找,马都骑乏力了。”

  裴昇展颜一笑,“适才与众人一起在此观看落日,不觉间就流连许久,阿兄有要事找我?”

  “是贺拔伯父以及我阿父他们寻你去城中商议要事。”

  “可是祭祀之事?”

  “对,你已经知晓?”宇文颢喘匀了气息,然后踱步到城边看着已经墨黑色的天空,慢慢说道:“还有宴飨,大飨之后有大赏!这次诛杀卫可孤之事所有有功者都会得到赏赐!”

  “这么说来,贺拔统军是决意占下这怀朔城了?”裴昇暗自蹙眉。

  “当然!我们如此艰难才收复怀朔,难道还要再轻易舍弃?”宇文颢对裴昇这话大为不解。

  裴昇沉默不语,宇文颢蓦然失措,支吾着开口道:“莫非阿昇你还有其他想法?”

  “不,一切听从贺拔统军吩咐,不过我今日冲杀疲乏,且我这人认熟怕生,已经睡惯石崖城边的营寨了,如今夜色未深,我先行回返石崖城,等三日后祭祀宴飨之时,再来怀朔。”

  说罢,就带头走下城墙,宇文颢急忙跟在身后,连连感叹道:“今日真是多亏了阿昇,若非你武力绝伦,在重重包围之中,一举击杀卫可孤。我这怠军之罪,可真的要用性命来赎了。唉,那时我心中只有一个念想,若是因我害的你还有贺六浑他们丧命,我必然自刎以谢罪!”

  “阿兄言重了,你这样说,不就是对我们几人没有信心吗?”裴昇笑了笑,锤着彭乐结实的胸膛,“你看,子兴如此雄壮,叫他此刻再纵马冲杀数百回合,亦是无妨!”
  

  彭乐闻言大乐,连忙凑过来对着宇文颢夸耀自己当时如何神勇云云。

  “诸件事务,就按我所说的去做。队主,我不在怀朔时候,一切事务由你来指挥。”下得城楼后裴昇对宇文颢拱了拱手,又低声嘱咐高欢。

  随后从中军亲兵手中接过缰绳,翻身上马,带着几名扈从,朝着石崖城方向去了。

  宇文颢寒暄几句后便辞别众人,走了一段路程后才突然惊觉:这怀朔城不就是裴昇从小长大的地方吗?他怎么会在这里睡不惯!
  再回首,裴昇早已经策马远去,唯有城楼底下,卫可孤的首级犹如一枚灯笼随风飘荡。

  第38章 月夜加冠(求追读)

  石崖城边怀朔营寨。

  宇文黑獭百无聊赖的坐在校场将台上,双脚垂落,前前后后摇晃着。

  他身前的郦道元则是惬意的躺在一张奇型胡床上,这是裴昇最新改进的,把胡床添加了靠背,坐垫也拉长。从原先的马扎形状变成了后世的躺椅模样,让人躺坐都更加舒适。

  “今夜月色大明,但是带有血意浓浓,估计怀朔那边是杀的血流成河咯。”郦道元摇头晃脑。

  黑獭听的抓耳挠腮,脸带不忿,“你看看整个营寨冷冷清清,校场上只剩下你我,若不是要留下守着你,我也去怀朔了,唉,不知道阿兄没带上我助阵,是否会觉得力不从心。”

  “阿昇肯定不会力不从心!你这个小黑子,天天就知道胡乱吹嘘自己,你是不是平日里挨军法挨的少了!”一个粗犷的声音从黑獭头上传来,骇的他一个激灵,差点从将台上掉下去。

  “尉军法官!”

  黑獭立马站直,双眼目不斜视,摆出了一副认真模样。

  “不知怀朔那边是否顺利,过去如此之久,也无一人回来通报一下。”大腹便便,腰带八围的娄昭也忍不住发声,言语中满是忧虑。

  “自然是一切顺利。”一行骑士纵马入场,为首的裴昇高声朗朗。

  “阿昇!”

  “阿兄!”

  声音此起彼伏,以黑獭的最为响亮。

  “怀朔已然收复,三日后要祭祀宴飨。”裴昇跳下马来,对着众人说道。

  “太好了!终于能归家了。”尉景欣喜之余,一声长叹,“只是不知城中又是何番情形了,离家时我家门前桑树刚发新芽,如今恐怕已经老叶落尽了罢。”

  从三月到八月,来去不过短短五个月,怀朔城却已经几易其主。

  场间众人听到尉景所言,也不免升起了时光倥偬的虚幻感觉。

  凉风吹拂,天上皎月如银盘,朦朦月光挥洒,似青纱笼罩下来,勿需灯笼火把,就照的校场之内鳞光片片。

  裴昇这才恍然惊觉,原来此时已过八月十五仲秋。可惜的是这个时代还未有过中秋节的定例,只在南方地区有些赏月的风俗。而在北境,秋季更为出名和重要的节日是中元节和重阳节,身处军旅之中,安稳过节真是奢望了。

  郦道元慢腾腾的从躺椅上爬起来,略带惊奇看向裴昇,“这个时候你不留在怀朔城,反而回来此处?”

  裴昇瞥了一眼郦道元没有回答,对黑獭小声说了几句,他点了点头拔腿就跑,片刻之后捧着两件物事回来。

  郦道元顿时双目圆睁,忽的冲上前,不可思议的看向黑獭手中物事,“这不是丢弃在荒原上了吗?你是何时把它们寻回来的。”

  裴昇接过黑獭手上的漆纱笼冠和旌尾节杖,将它们塞回郦道元手中,“那日未离开许久,我就叫人回去捡起来了。已经命人清洗干净,郦侍郎留着做个纪念罢。”

  说罢,轻轻拍了拍黑色笼冠,“莫要再想洛阳了,你看这节杖,若不是我有意寻回,此刻它已经如残枝枯木一般随风雨腐朽了。”

  郦道元抚摸着节杖的手指微颤,他忽然无声的笑了一下,然后看着裴昇。

  “小子你生辰几何?”

  裴昇默默算了算,开口答道:“应是永平元年(公元508年)。”

  “什么!”一旁黑獭大惊失色,他猛地跳了起来,指着裴昇手指颤抖的比郦道元还厉害,“阿兄你居然比我还小?”

  “我可是正始四年(公元507年)生人,比你还大了一岁!”

  “哦。你现在才知晓吗?”裴昇笑着指了指尉景和娄昭,“其余人可都知道,他们怎生没有和你说呢?”

  “嗷。那我不是白叫了你这么久阿兄吗?”

  “嗯?白叫?”裴昇面色沉了下来。

  黑獭顿时一个激灵,“不,没有白叫,阿兄永远是我阿兄!”

  郦道元望着裴昇忽然出神,他也未想到裴昇方才年满十六,而后正色说道:“自古以来,男子年满二十方可加冠。但是在这烽火战事之时,亦是多有刚束发就加冠之人。”

  裴昇心头一动,知道了郦道元的话外意思。

  “按道理,加冠之事本该由你族中尊长来实行,并且广宴宾客,作为见证。但是我听闻你自幼失怙,辛苦抚养你长大的阿翁亦于去年病故,族中再无他人。”郦道元捋了捋颌下长须,“老夫这年龄应该与你阿翁相仿,容我妄自尊大,今夜为你加冠。不知道你以为如何?”

  “长者赐,不敢辞。郦公一代名士,能得郦公亲手为我加冠,这是我的福气与幸运。”在古代除了族中德高望重的耆老,另外有资格为你加冠的就是你的老师了。

  正所谓天地君亲师,对于郦道元来说,不管他出于何种心思,一旦传扬出去,让别人知晓裴昇是他亲手加冠的,必然会把他们当做亲生师徒看待。这恐怕也代表着,郦道元已经打消了回洛阳的心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