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镇兵到大帝,朕这一生如履薄冰_第41页

  这次贺拔度拔要弄的祭祀仪式也放在了怀朔城西侧的空地。

  “可这西郊祭天不是皇家专属的吗?”裴昇有些疑惑,看向玄学达人段荣。

  段荣捻着胡须,如数家珍般来答:“此言差矣,西郊祭祀本就是我们部族传统,无论哪家,哪户,哪个部族都可以祭祀,谁说只有皇家可以祭祀了?他们不过是祭祀时人多些,排场大些罢了。譬如需要立方坛、置木主,六宫后妃与祭,女巫执鼓与祭,宗室弟子主祭等等。”

  “此次我们简陋些,设小坛,奉上三牲,再虔心祈求天地山河即可。”段荣顿了顿,再度开口,“其实,这次的祭祀一方面是祭奠杨镇将,一方面也是借此聚拢人心。”

  裴昇默默点头,带着众人沿大道往城西走去。

  因为怀朔城西无门,所以靠着城墙搭成了一排帐篷,里面人进人出,热气蒸腾,活生生的牛羊如流水般进入,又在烹煮后如流水般端出来。肉食放在在一列列的长案上,其中还有麦饭,咸鱼,甚至浊酒排列的整整齐齐。

  等到祭祀吉时到来。

  贺拔度拔作为主祭,登上了一个矮小山丘改造的祭坛,面向西方,祭拜天地山川与杨钧。

  其后更带头唱起鲜卑祭歌,声调苍茫,众人和之,迎神、飨神、送神,曲调各有不同,虽无乐器伴奏,但是庄严肃穆之意震荡天地。

  最后就是大宴一般的大吃大喝,兵卒军民自然是群情振奋,无论是刚投降的乱军还是原先驻扎在石崖城的武川怀朔兵,对食物的渴望都是一致的。

  兵卒们的大宴已经开始,但是对于裴昇等人来说真正的宴会还在后面。

  奇怪的是贺拔度拔没有把宴席摆在子城官署内,而是摆在了西城楼上。

  于是,一众军官将领们簇拥着各自首领登上了西城。

  “若是破六韩孔雀此时倒转枪头,纵兵来袭,恐怕这怀朔又要再次易主了。”高欢一边登楼,一边看着东方武川方向。

  “他若是真有如此胆略,就可以称为名将了。我又怎么敢和他合作?”裴昇摇了摇头,“我早就时刻提防着他了。”

  “乱军虽然屡次战胜官军,但依我观察,一是依仗兵卒士气和人数,二是官军实在不堪一击。如今我们出乎意料的收复怀朔,这消息传出必定会震慑他们。我们此时心怀惴惴,他们又何尝不感到惊惧?”段荣也是摇头,更难得当众说了一番道理,“就如元晖所言,就算他们要来攻打,也必不可能如此迅速。”

  高欢点头道:“是我多虑了。”

  此时,西楼上的宴会终于开始,贺拔度拔独坐正中,旁边空着两个位置。

  他的神色和数日之前相比,已经全然不同,不但眉间忧愁尽消,更焕发着昂扬的精气神。

  贺拔度拔一挥手,肉食、清酒、水果等陆续上案,他手指轻点,声音高亢,丝毫没有唱了长久祭歌后的疲惫沙哑,“诸位安坐,请用飨。”

  然后又指着自己身边两个空位说道:“此番我等能一举收复怀朔。有两人居功至伟,一人是我老友宇文肱,一人是我小友裴昇。请二位上座,居于我左右,如此我方才安心,众人亦才安心!”

  宇文肱连连推辞,最后不得已在舆珍、乙弗库根、尉迟真檀等人起哄之下,才坐到座位上。

  席间的独孤如愿暗自蹙眉,不由看了看身边几个宇文兄弟一眼,宇文连和宇文洛生满脸欢欣,宇文颢则眉头紧锁,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至于宇文泰找不见身影,不用说,肯定又跑到怀朔人那边去了。

  “阿兄,快上去啊!”宇文泰一边欢呼,一边对着裴昇挤眉弄眼。

  裴昇抬眼看去,贺拔度拔正一边颔首微笑,一边盯着自己,再看其他人,贺拔胜和贺拔岳俱是一脸笑容,自家这边怀朔一系的更不用说了,简直欢腾的要顶翻屋顶了,就连段荣这般年纪也按捺不住捋须微笑,至于武川一系,更是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

  裴昇低头浅笑一声,忽然急切的想知道高欢现在是什么神情。他回首一看,淹没在人群中的高欢神色平静,在一众热闹之人中分外显眼。

  见到裴昇看来,他微不可见的摇了摇头。

  裴昇心中大定,伸手正了正头上崭新的鶡尾冠,对着场中众人拱手道:“贺拔统军谬赞。我只有一言在此,此并非我一人之功,此乃众人齐心协力之功。”

  随即,裴昇指着场中众人开始侃侃而谈。

  “两位贺拔阿兄以身为饵,深入虎穴,万人军中来去无惧,可称勇气无双。”

  “窦宁世,彭子兴,临阵斩杀具装骑兵数十人之多,若非这般,怎能震骇敌兵,悍勇如斯,世间难见!”

  “宇文阿兄亦是甘涉险地,更在重要关头,打开城门引来大军,方才底定胜局。”

  “最后,最重之功乃是贺六浑筹谋之策,环环相扣,不留一丝生机给卫可孤。如此方有我最后得一便宜,侥幸斩下卫可孤人头。”

  “非是我该上座,应是这些豪杰勇士俱该上座。”

  此言一出,众皆哗然。

  上首的宇文肱顿觉屁股生刺,坐立不安。

  第40章 拉拢和联姻

  一场本该热闹的宴飨不能说是不欢而散,至少也是气氛尴尬,在一片莫名诡异的平静中结束。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裴昇却毫不在意。

  “统军,如今大军开拔进驻怀朔城,石崖城空置,我想带兵驻守。”宴散之后,裴昇特意找到了贺拔度拔,直言道。

  “阿昇啊阿昇。”贺拔度拔捏了捏眉心,望着眼前这个少年郎,同样直言不讳道:“我知晓你心中所思所想。诚然我乃武川镇人,但是你应当知道,自我来到怀朔镇后,从未偏听偏信,一贯是公平对待所有人。”

  “你如今要外驻石崖城,其他人知晓后会怎么看我呢?”

  “统军,我这请求是从战略上考虑的,石崖城位置紧要,如果空置,反被乱军夺取的话,就成了乱军进攻怀朔的桥头堡。若是有一支大军驻守于此,既可与怀朔成犄角相扶之势,又能第一时间防备沃野镇方向的破六韩拔陵。”裴昇指着墙上舆图正色分析。

  贺拔度拔无奈摇头,“道理是这么个道理,老夫在石崖城这些时日,自然也能看的明白该地险要。但是你也要顾及一下世人看法,你今日带兵匆匆离去,世人肯定曲解为老夫苛待功臣,这个要求恕我真真无法答应!”

  一边的贺拔胜也来劝,“阿昇,不若缓上几日,待城中诸事安定之后,再下由我阿父下军令,就说为了防范乱军,让你领兵驻守石崖城如何?”

  裴昇沉默半响,不知自己今夜为何如此急躁,思虑一番后便点头应允了下来。

  厅堂外,高欢,窦泰一行人静静等候。

  见到裴昇推门出来,尉景满脸急切,马上来问,“阿昇,你为何非要回去石崖城?怀朔城中不好吗?这可是你我从小长大的故园啊!”

  “是啊……”一旁的彭乐正要开口附和,不过他最近被罚的多了,多了些察言观色的本领,看见高欢,李虎等人都神色安定,立马住口不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