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镇兵到大帝,朕这一生如履薄冰_第54页

  “燕州!”贺拔允惊讶抬头看向裴昇,嘴巴颤动几下,终究没有继续来劝,只是幽幽念叨了一句,“燕州甚远,甚远。”

  就在此时,一直徘徊在不远处的宇文肱打马上前。

  他面露愧色,对着贺拔允欠身道:“阿鞠泥,我等刚刚逃出生天,我本不该说这些话来,但是……”

  贺拔允疲惫一笑,低下头来,看不清神情,“伯父有话尽可直言。”

  “我等不愿去朔州,我等要自寻出路。”宇文肱头也低了下来,声音沉重。

  裴昇闻言立马双眼朝天,脚尖轻点催动战马离开,但是速度却并不快。

  他一边离去,一边凝神倾听,生怕漏过一丝细节。

  哦豁,贺拔度拔还是字面意义上的尸骨未寒,这宇文肱就要分家?比取经路上的二师兄还着急啊。

  “军主,敌军那边没有出兵追击……”

  远处带着哨骑回来的窦泰迎了过来,在震慑了破六韩孔雀之后,裴昇特意留下了窦泰作为哨探,谁知道孔雀这般的疯子会不会恼羞之下,不顾一切拥兵追来。

  “嗯,嗯……”裴昇的心思却没有在窦泰这边,他还在听着随风吹来的只言片语。

  “为何……是不是我阿父亡故……你……”

  “我本就不同意……只是碍于……如今……”

  “军主,你在作甚?”窦泰有样学样,也侧着耳朵听了起来,“咦,那边怎么吵起来了!”

  “嘘,噤声!”裴昇赶忙压低声音低喝。

  只可惜片刻之后,两人就看到贺拔允和宇文肱似是不欢而散,贺拔允脸上乌云密布,宇文肱则带着一丝轻松。

  “唉,这么快就谈崩了。”

  裴昇摇了摇头,却突然也咦了一声。

  他感觉好像哪里有束视线一直黏在自己身上,不由的四处张望,入目都是埋头赶路的军民,或是挑担背包,或是推着鹿车(即独轮车),几辆无盖无棚的露车上坐满了幼童。

  偶有几辆牛车夹杂在人流当中,只是车厢封闭,前后还用着帷幔遮蔽,应当是谁家女眷。

  “军主,又怎么了?哪里又有人在偷偷谈话吗?”窦泰奇怪的看着裴昇左顾右盼,也跟着四顾起来,“我没听到啊?”
  

  “没有,就是感觉暗地里有人在盯着我,心里直发毛!”裴昇挠了挠头盔,而后疑惑说道:“黑獭也不知道去哪里了,往常这个时候他已经大呼小叫的冲过来了。”

  “你不准大呼小叫!”

  一辆牛车内,宇文泰被一名红衣女子死死揪住领口,宇文泰张牙舞爪,一张黑脸憋得通红,好不容易挣出口气来,立马对着牛车内的一位老妇哭诉道:“阿母,三妹一点也不把我当阿兄看待,你管管她啊。”

  老妇虽然头有华发,但是面容看着却不苍老,她轻轻拍打女子揪住宇文泰的手掌,笑着说道:“阿槐,好啦。不要再作弄你阿兄。”

  名唤阿槐的女子气鼓鼓的放下手掌,然后别过头去不看做着鬼脸的宇文泰。

  “三妹你也真是,想看我阿兄大大方方的看呗,每次都这么小气兮兮的偷看。”

  “你阿兄,你阿兄,你阿兄姓宇文!”阿槐回身又拍了宇文泰几下,这下就连他们母亲王氏也不满的点了一下宇文泰的脑袋。

  “哼,你们就惯会欺负我,我出去了,我要去找阿兄!”宇文泰揉了揉被阿槐拍打的手臂,急不可耐的爬出车去。

  “什么?我阿兄已经走了?”

  等宇文泰来回跑了好几圈都没看到裴昇以及他手下骑兵时,才从自己大哥宇文颢口中得知了这个消息。

  “别吵了,点齐我们自家人马,收拾行装,我们也要走了。”宇文颢神色郁郁,不耐烦的冲自己三个弟弟说道。

  “去哪里?”宇文泰有些傻眼了,“不和贺拔阿兄他们一起走吗?”

  “别废话了,跟你二兄过来。”宇文洛生眼见得宇文颢脸色变得更加难看,急忙拉扯着宇文泰走了,边上的宇文连也是面露不虞。

  宇文颢站在原地半晌,看着已经渐渐泛黄的杂草,深秋已过,隆冬不远。

  他难以抑制的长啸一声,卷动秋风,白云斜飞。

  ……

  “铁伐!你怎么敢带着阿惠骑马!赶紧下马过来!”

  露车之上,一个气质如兰的妇人指着远处一个八九岁骑在马上,双脚甚至踩不到马镫的小儿怒喝,骑马小儿怀中还抱着一个三四岁的幼童,此时正一边拍掌,一边开怀大笑。

  “阿姊,无碍的,让他们玩耍吧,老在车上待着他们也不舒服,再说六镇男儿自小就该会骑马,旁边又有兵卒看护,不会出什么大事的。”

  露车另一端,娄昭君哄着怀中婴儿,淡淡劝解道。

  娄信相摇了摇头,又坐回露车之上,不满的说了娄昭君一句,“你惯会宠着他们。等明日,我就把铁伐送到郦先生那边读书习字,看看能不能收拢一下他顽劣的性格。你看如何?”

  “可,我把阿惠也送过去。”娄昭君微微思索了一下,就决定了两个熊孩子的命运。

  “唉,不知道妹夫他们何时归来。”露车上,依靠在娄昭君身边,一个二十多岁,颇显成熟的女子幽幽叹了口气。

  “你等的不是你妹夫,是窦宁世吧?”娄信相取笑道。

  “等的就是他!我有何不敢说的!”娄黑女昂着头,大方承认。

  “既然看中了窦宁世,就早点表明心意,你就是因为挑拣不定才会蹉跎至今。”娄昭君看着这个快三十岁的二姊也是一脸无语,“等贺六浑回来,我让他去找窦宁世私下说合,看看他的意思。”

  “他能有什么意思,肯定愿意,我们早就说好了。”娄黑女喜滋滋的说道。

  “可惜你年龄过大,不然裴昇更好!”娄信相拍了拍自己妹妹的头,而后又伸出手指逗弄娄昭君怀中婴儿,“我们的小小女郎快快长大,以后挑个好夫婿。”

  “我还嫌弃裴昇年少呢,哪里有窦宁世有男儿气概!”娄黑女出口反驳,随后又囔囔道:“不过,三妹,我们真的要去燕州?这人生地不熟的,我还是有些担忧。真的非跟着裴昇不可吗?”

  “这话在我和你长姊面前说说也就罢了,如果你敢出去乱说!”娄昭君陡然变色,凤眼高挑,盯住自己二姊,“被其他人听到,李虎李文彬可饶不了你!”

  “往后这种话,一句一字都不可说,知道吗?”娄昭君神情严肃,毫不客气,反过来倒像是娄黑女的姐姐。

  娄黑女低头怯怯。

  “是……”

  第52章 东行遇险阻

  “急就奇觚与众异,罗列诸物名姓字,分别部居不杂厕,用日约少诚快意。勉力务之必有喜……”

  一支长长的由好几辆敞篷露车连接而成的车队上,郦道元正摇头晃脑的咏诵。

  “这急救章乃前汉黄门令史游所著,杂记姓名诸物五官等文字。最适合给尔等这般年龄的幼童启蒙,来,我念一遍,你们跟着念一遍,知道了没有?”

  他面前的露车上坐着年岁不一的幼童,大的如段韶段铁伐已经七八岁,小的就如他怀里抱着的高澄才三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