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镇兵到大帝，朕这一生如履薄冰_第304页

  单靠兵力来说，贺拔岳这边三千骑兵，其中更有他仿照裴昇玄甲军所建立的中军铁骑，也就是侯莫陈崇等人所部，只要身前之敌兵力差距不是离谱到巨大，他都有自信，一冲溃之。

  但是，眼前这分明只有百人的骑兵小队，却让贺拔岳心中生出莫大的忌惮，似乎眼前不是百人小队，而是万人大军。况且，还有那个领头的主将…

  贺拔岳微微眯眼，手不由自主的摸上了挂在马鞍上的长槊，才惊觉自己的手已经炽热如火。

  而对面的高昂，则在一声高呼之后，再无言语，认真打量着眼前这支敢于劫掠天子的兵马。他的目光从横伏在马鞍的元子攸身上轻轻滑过，心中没有起任何波澜。

  诚然，拯救元子攸是他此行最大目的，甚至以其兄高乾和元子攸的亲密关系，这个发冠散落，狼狈根本不似天子之人，都要吸引他更多关心和关注才是。

  但是，高昂何人？上了战场之后，便只有一心一意，他要做的是击败打溃眼前之敌，至于救出元子攸，那是结果，而非目标。

  高昂似在点名一样，一个一个的扫过对面将领的面容，不知何时，嘴角已经挂上了几缕笑意，这笑意并不冰冷，而是带着由内而外的欣喜。

  没有人知道高昂在高兴什么，只有他身上愈演愈烈的气势，逼得人无法呼吸。

  终于，若干惠再也按捺不住了，他猛地一磕马腹，座下战马忽然放声咆哮，如劲矢射出，从阵中冲锋而出。只见他背部低伏，双手紧紧握住长槊，槊尖直指高昂头颅！

  风声终于爆裂出来，席卷着众人的耳朵，原来风一直很大，周遭并不平静，只是众人心神为高昂所摄，才造成了平静的错觉。

  高昂嘴角的笑意顿时褪去，他一夹坐马，居然后发先至，电光火石之间，两杆长槊互相交击，槊尖剐蹭，一声刺耳的金铁交鸣声转瞬即逝。

  槊尖的交锋，随着两马相对奔驰，演变成了槊杆的较劲。

  就在两人即将擦身而过之时，高昂再度发力，居然直接将槊杆拍回到若干惠胸前，一股不亚于刚刚槊尖互击的拍打声响起，沉闷如雷，仿佛在敲击战鼓，在为高昂呐喊喝彩。

  战马交错，高昂拨马回身，单手举起长槊，场中只剩一匹无人战马凄厉长嘶，而马的主人若干惠早已经跌落地上，嘴角一连串的血沫，兀自抚胸呻吟。

  高昂所领那百人骑兵齐声呼喝，声浪直震天空的云山。

  作为中军铁骑幢主的侯莫陈顺看着地上的若干惠，再难自持，便也抽动长槊，直冲高昂。阵中的侯莫陈崇，心中顿时大骇，他这位哥哥只说行军训练、后勤调配，是一把好手。但是这武勇战力，就只能算一般，甚至是偏差了。现今连若干惠都敌不过高昂一槊，自家哥哥上去岂不是送死。

  只见侯莫陈顺刚要举槊刺向高昂，就被高昂轻松写意的连出两槊，一槊磕开侯莫陈顺兵器，一槊随意一戳，直奔其人咽喉。

  急切之下，侯莫陈崇也从阵中飞奔而出，堪堪在高昂槊尖捅入侯莫陈顺咽喉前，将其抵住。

  侯莫陈崇只觉得一股血气冲到心口，手腕不停的抖动，他情不自禁的低喝了一声，“好气力！”

  “还能说话。”高昂脸上笑意再现，忽的发力，“你不错！”

  这句说完，他脸色一动，马上侧身，却是躲过了侯莫陈顺横切过来的刀锋，右手持续施力压制侯莫陈崇，左手沿着侧身的方向，亦从腰间抽出环刀。

  未等侯莫陈顺将没砍中人的刀收回，凌冽的刀尖已经直刺其肋下。耳边更是爆出高昂如雷轰鸣，“你不行！”

  眼看哥哥命在旦夕，侯莫陈崇顾不得爱惜胯下那匹心爱战马，脚尖连点，马刺直将马腹刺的鲜血淋漓，借着这股骤然奋起的马力，侯莫陈崇带马前突，双手握持加上肋下夹住发力，三力合一，终于荡开了高昂的长槊。

  高昂哈哈一笑，长槊再砸，携带着剧烈风声，将侯莫陈崇递来的槊尖砸开。

  随后便一扯缰绳，勒住战马，没有继续追击已经势穷力竭的侯莫兄弟二人，而是将目光投向了贺拔岳。

  只见贺拔岳端坐马上，手中一张硬弓已然拉满，牢牢的锁住了高昂的胸口，虽然没有言语，但是脸上那股肃杀以及威胁之意赫然醒目。

  高昂的笑意再敛，将槊尖缓缓指向贺拔岳，槊口留情节上所束的红丝微微飘扬，红丝起伏间，贺拔岳的面容在高昂眼中若隐若现。

  侯莫陈顺跳下马，奋力将重伤的若干惠抢回，而侯莫陈崇满脸谨慎的在一旁护卫，然而直到三人回到阵中，高昂依旧没有动作，只是盯着贺拔岳。

  战场似乎又要陷入僵局。

  但此时，眼看自家三人已经归阵，赫连达忽的爆出一声大喝。

  “当今之世，又不是春秋战国，谈何阵前单挑，众人与我一起，冲锋！”

  千蹄纷飞，大地震动，贺拔岳所部三千骑兵，如开闸喷出的浪潮一般涌动着推进。丝丝缕缕的烟尘，从地上泛起，马上演变成了一片连绵的乌云，乍然出现在了这片狭窄的郭门拐角处。

  五百中军铁骑为骨干，两千五的轻骑在两侧如同雄鹰张开的翅膀，这短短不足一箭之地的距离，完全不够战马加速，但是他们还是义无反顾的冲锋。

  眼前敌军不过区区百人，哪怕气势惊人，哪怕主将凶猛，亦将淹没在自己铁蹄之下！
  阵中一众军将再也抑制不住，纷纷呐喊起来，赫连达、王德、刘亮、雷绍、韩果这些没有出阵和高昂交手的将领们，嘶吼不停，仿佛是在昭示自己的武勇，又仿佛是宣泄先前的胆怯。

  贺拔岳早已经收起弓箭，他没有怪赫连达的自作主张，而是一并拿起了长槊，加入了冲锋之中。于他而言，对于个人武勇的痴迷，早在离开怀朔镇后便已经完全放下。

  执掌干戈，霸武强兵，挞伐天下，摧枯拉朽。才是他如今心中所认为的真正武勇，所谓个人武力，不过可笑的小武罢了！
  “就以你这小武，来为我的第一枚垫脚石吧！”

  贺拔岳这么想着，这么冲锋。

  然而，世间真有这么一种人，他们的武勇强大到了能够改变战局的地步，譬如西楚霸王项羽，譬如温侯吕布，又譬如眼前这位渤海高敖曹！

  面对汹涌的冲锋，高昂没有后退，他身后的百人骑兵也没有后退。但是单单静止不动，无疑还是会成为被这滚滚狂浪打碎的礁石，所以他们也开始冲锋，逆着敌军发起了反冲锋，这冲锋炽烈如火，就像是冬日入喉的烈酒般，让人热血沸腾。

  一大一小，一散一凝，两支骑兵毫无保留的撞在了一起，巨大的响声爆发出来，不止是兵刃交击的刺鸣声，情难自禁的呼喊声、战马的长嘶声，都在这个狭窄地界来回冲击。

  鲜血、残肢、断臂，所有片刻之前的美好和完整，都在此时破碎。

  高昂挥舞着长槊，左右更无一人之敌，随意一戳，便是一条性命。饶是这支精锐骑军乃是贺拔岳倾尽心血调教训练而成，在这人形怪兽面前，亦是抵挡不住，连连后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