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镇兵到大帝，朕这一生如履薄冰_第435页

  这些都可算是玄甲军中的佼佼者，除了才能出众，最重要的是后台过硬，贺兰祥和尉迟迥乃是宇文静两个姐姐的儿子，换言之，他们都得称呼裴昇为姨丈。

  当然在场的除了他们两个，还有几个关系更硬。

  韦孝宽没有回头，弹了弹手指，对最为年长，也最为老成持重的宇文导问道：“菩萨，你见此关，可有什么应对之策？”

  宇文导闻言立刻恭谨拱手答话，“其实薄居罗所言有理，关隘是死的，重要的是守关之人。我们可以先出一小股兵力，翻越米仓山，试探定军山口是否有人把守。若是有人，说明守将乃谨慎有能之辈，只能徐图之。若是无人，大可直接走此路，绕过阳平关，直扑汉中。待到汉中底定，阳平关只剩一座孤关，也无甚用了。”

  韦孝宽微微颔首，转身扫视一干少年郎，别的先不说，一股昂然之气抢先扑面而来。相比以前在战场血肉搏杀，跟着唐王冲锋最前线，铁与火淬炼出来的老玄甲军，这些新进之人，还是骄纵气太浓了，唯有宇文导算是沉稳可用。

  也不知道窦大行台那边又会是什么景象，念及此处，韦孝宽忍不住看向了南边金牛道方向。

  或许是故意的，裴昇此次将玄甲军军官放出来，派到韦孝宽这边的，诸如宇文导等人，不是武川出身，就是和武川沾亲带故。而送到窦泰手上，则是以段韶、高琛、高岳为代表的怀朔派，俨然分得清清楚楚。

  那自己又算哪一派的呢？韦孝宽有时候也会自问，他入仕之初是由于胆大，径直面见裴昇而被许为先锋，此后就一直归入窦泰麾下，便是当了刺史，也是在关陇受他的节制，或许在别人甚至唐王眼中，自己也算怀朔派？

  “方伯？”

  可能是韦孝宽出神过甚，以至于身前众人在一阵沉默之后，才有宇文导轻声开口呼唤。

  “菩萨所言倒是稳妥，孙子兵法有云：凡战者，以正合，以奇胜。就依照你所言，遣派一支兵马前往定军山一探，不过也不必遮遮掩掩，完全可以大张旗鼓。若是真有敌军驻扎，不妨进攻试试。”韦孝宽露出奇异神情，再度回身看向那座阳平关，“这便是正，菩萨此事交予你来办。”

  宇文导连忙受令，但是俯首之余，心中却有疑问上来，这等布置，明明走的是奇道，为何言正？那真正的奇又在何处呢？

  众人之中，一直保持沉默，几乎没有存在感的宇文护，忽然抬头，快速瞥了一眼韦孝宽，似乎想要解读他脸上的奇异神情，片刻之后，也跟着韦孝宽将视线投入阳平关，心中揣摩，难道所谓的奇是……

  ……

  阳平关中，南梁州刺史樊文炽颇为焦虑，他的驻地本不在于此，而在汉中郡东边的安康郡。

  奈何此前建康一份诏令把梁州刺史曹义宗调去援救襄阳，而其人刚刚离开汉中不久，便有情报传来，说是阳平关外也出现了唐军踪迹，所以他只能一面紧急移镇汉中，一面遣人前去知会曹义宗，要他班师回援。

  “也不知道派去的使者追上曹义宗没有？”樊文炽无法安坐，频频在堂内来回走动，对于曹义宗是否会回军，他丝毫不做怀疑，毕竟别人不知道唐军实力如何，曾经随同曹义宗包围北魏荆州三年之久的他，可是在斛律光手下吃过大亏的。彼时若不是他们逃得快，只怕已经成为那个小儿曹累累军功中的一部分了吧。

  至于援助襄阳？荆、郢、湘三州，州富兵强，水道通畅，想来打败唐军或许不易，但是支援襄阳不破，应是无碍。哪里像梁州，菁华之地只有汉中郡和西城郡，余下的都是森森山林，看着离襄阳不远，实则不知道要在山路里徘徊多久。

  焦躁之中，时间愈发感觉慢了起来。左右坐立不安的樊文炽，再次前往关城城头上，一来探看敌军动向，二来巡视自家布置有无错漏。

  湍急的河水，以及上面横亘着的铁锁，带给了樊文炽几分安心之感。当他的目光转至沔水南岸，定军山垭口之时，守备严密的营寨让这份安心更加稳固。

  只要曹义宗及时率军来援，那么此地兵力就足有三万之多，届时无论多少唐军来攻，只怕也是白白送死在阳平关下，不知道敌军主帅为何人，若是斛律光那个小儿，说不定能一雪前耻。

  看了许久，直到日暮，樊文炽方才按下心神，强迫自己前去稍稍休憩，以待后面迁延的战事。可惜这份难得的安心，在他刚刚闭了会眼后，就被急报给破坏。却是定军山营寨遣人来报，唐军自米仓山路出，旗帜挥舞，声势浩大。

  樊文炽怒骂一声，便要披挂前往支援，就在他刚刚套上半幅甲胄之时，又有一份急报前来，说是定军山营寨已经打退唐军进攻，无需支援。

  樊文炽捏着战报，心头一阵怀疑，奈何来报的小兵言之凿凿，还大言自家将军作战如何勇猛，唐军如何怯弱，甫一接战，不得几回，就弃械而走。

  安不下心的他，瞥了小兵一眼，急急披挂整齐，亲自爬上城头，气喘吁吁之中，见到沔水南岸的营寨果然一片齐整，没有丝毫损毁。

  “嘶，这守将倒是可用之才。”樊文炽摸了摸胡子，在周遭将士的欢呼声中，缓缓颔首。然而等他重新回到居所，刚刚卸甲完毕，准备再度休憩的时候，战报又来。唐军又来攻了！
  此后就是几乎一样的故事上演，樊文炽匆匆披甲，未几，就收到新战报说已经打退唐军。疑心甚重的樊文炽第二次撑着老腿爬上城头观察，一切照旧如常。

  紧接着，就是唐军第三次来攻，第四次……樊文炽的甲胄穿了脱，脱了又穿，整夜简直都在不停的卸甲披甲当中。直到最后，连来回送信的小兵都累的走不动道了。

  “这必然是唐军的疲兵之计，他们想趁着我们松懈之时，再行真正的进攻偷袭！”樊文炽顶着浓重黑眼圈言之凿凿，可惜这个猜度直到天亮依旧没有实现，唐军彻夜攻伐，都是浅尝辄止。

  “将军，要不你睡一会儿吧？”帐中亲兵忧虑的看着走起路来都摇摇欲坠的樊文炽。

  “不行，我若是入睡，岂不是中了敌军计策！我要撑住，等到曹刺史回来就好了。”樊文炽撑着城垛，感觉这清晨阳光怎得这么刺眼。

  此后连着三日，唐军骚扰依旧。倦色更浓，几近油尽灯枯的樊文炽没有等回曹义宗，反而等回了一封他的信函。

  “曹刺史到哪里了？”樊文炽勉强压下了困意，瞥了一眼身前信使，随口询问。

  “已至安康郡，不日即将抵达阳平关，他怕樊刺史等待过久，所以特意写信知会。”信使埋头细细解释。

  樊文炽本来还想问些话，然而口刚张开，便忘了自己要问什么，一阵呆滞之后，只能无力挥手让信使退下，自己则翻看起了曹义宗的来信。

  这不看不知道，一看顿时悚然一惊，连累日的疲倦都少了不少。原来曹义宗在信中说，自己已经投降唐军，并得唐王诏令，助唐军取得巴蜀之地后，将为新的益州刺史，封万户郡公。他之所以写信给樊文炽，是看在两人情谊，不想自家人兵戎相见，希望一起做大唐忠臣，信中还列出了如果樊文炽愿意投降将会得到的封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