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石记_第647页

  “难道和你一起就能安全了？”

  孟扶摇冷笑起来，目光落到他手中发着光的佛舍利上，这一眼轻飘飘的，可某一瞬却好像重逾千斤。

  付文轩在继任佛子之后，便身披鲜红佛衣示人，而孟扶摇也是常年一身红衣，二者一脱尘，一随性，目光交汇彼此对峙间，好似噼里啪啦撞出了无数火花。

  穆长宁还没理解现在是个什么情况，付文轩已经率先败下阵来，侧身一步避开。

  孟扶摇懒得多看他一眼，拉上穆长宁就朝西北方冰窟的方向飞去。

  彼此擦肩而过时，穆长宁隐隐好似听到付文轩口中喃喃念着什么。

  他说的是梵语，拗口沉重，却又带着一种古老而神秘的力量，穆长宁一个字都听不懂，但她还记得这句话。

  当年在迦业寺进入佛市，于三千小世界里找到付文轩的时候，他就曾经对她说过这句话。

  那时的他说，这句话，是祝福。

  第504章 倾吐
  孟扶摇即便带上穆长宁，速度也快得惊人，他紧紧握住穆长宁的腕子，甚至都不用飞行法宝，只凭自身的飞行能力，便已瞬息千里。

  周边的景物快速退散，已经全然模糊，穆长宁辨别了一下方向，大致了解孟扶摇这是要把她带去冰窟。

  她偏过头打量了一下身边的人，孟扶摇似有所察觉，眉眼微动，目光淡淡地睨了过来，“看什么呢？”

  他的瞳色浅淡，在日光照射下，这般近距离地看上去，便如同水晶般剔透，可里面又好像蕴藏了其他什么更深沉的东西，让人看不真切。

  穆长宁缓缓摇头，只是问道：“师叔还会回去吗？”

  她似乎并不习惯于孟扶摇和孟扶桑的角色切换，甚至连自己下一刻即将面对的是谁，她都没法肯定。

  孟扶摇抓着她腕子的手掌紧了紧，他的指尖微凉，掌心却是温热，目不斜视地直视前方，一言不发。

  穆长宁也没再继续问下去，这种事，大概连师叔自己都说不准。

  她想到他们上回见面的时候了，也是在冰窟，她将雪妖送回去，那时候见了他一面，孟扶摇和她说了些奇怪的话，还把那根断裂的玉箫给她，让她寻个机会重塑了。

  可这么些年过去了，玉箫还在她的储物袋里，可却仍旧是断的。

  “师叔，对不起。”

  穆长宁垂下头，低声说道：“你的玉箫，我还没有修好。”

  孟扶摇：“……”

  有的时候，孟扶摇很想知道她的脑回路究竟是什么样的，关注的重点为何会这么清奇。

  谁提玉箫了？
  那东西的品阶也说不上又多好，真正重要的，无非是当初赠送的那个人。

  现在断都断了，就算修好了，又能保证跟以前一样？
  “没修好就没修好吧……”反正以后大概也用不上了。

  孟扶摇在心里低低叹了句。

  他的本意是不想穆长宁再把注意力放这些小事上，哪知对方却更加沉默了。

  这种郁气沉沉的模样，确实让人有点不习惯，孟扶摇无奈道：“怎么不说话了？”

  穆长宁深深吸了口气，“我这些年去了魔域。”

  孟扶摇微微一顿，看她一眼，没有出声，等着她的下文。

  穆长宁接着道：“本来是想寻一寻魔骨下落的，若是可以，直接一把火烧了了事，然而并没有多大收获，甚至还在魔宫里惹了些麻烦……”

  “无忧陨落了，就在前不久，就是当初曾经和我一起误闯进冰窟的那个魔修，她是我的知己好友……师叔一定想不到吧，她竟然也是神石碎片之一……”

  “血魃出世后，黎枭也意外中尸毒了，他把混沌阴火给了我，现在只剩下一个元神留在阴珠里了……”

  穆长宁断断续续地说了一大堆，也没什么条理，多是些近几年的经历，大抵是想到什么就说什么，或许她仅仅是需要一个倾吐的对象，而孟扶摇恰恰又是最知根知底的，就连苏讷言都不清楚的、有关望穿的一切，孟扶摇也因身在局中而门儿清，她大可以毫无保留。

  孟扶摇一路安安静静地听，慢慢停下来，落在一处山头。

  他恍惚间想起了一些事，曾经也有这么一个人，天天都对着他絮絮叨叨个没完。

  第505章 结局
  那时候的他还不能够与她对话交流，能做的无非就是被她当成树洞，被迫聆听。

  她说的都是些鸡毛蒜皮的日常小事，他也不知道其他人是怎么样的，反正他每天的生活几乎都在被一个声音所充斥着。

  或许是日子实在太无聊了，有个人愿意陪他，他也就将之当作每天的最大的乐趣和期待。

  若是哪天她难得安静下来了，兴许一整天都会觉得不对劲，又或者她哪日缺勤了，他定会发上好久的脾气，非要某人来哄才肯消停。

  那个时候的他，是出了名的难伺候，百草园里每个人都避之不及，大约除了她，也没人愿意接手他这个刺头。

  孟扶摇目有片刻的晃神，记忆里某个身影与眼前的人有一瞬的重合，他目光柔缓下来，宽大温热的手掌轻轻覆上她的头顶。

  穆长宁说的那些事，他或多或少都曾经在预知梦里见到过一些，如今由她说出来，无非是一一得到印证而已。

  可这并不是一个好现象，这同时意味着，他所预见的事，有极大可能发生，就在不久的将来。

  穆长宁收敛了情绪，面上再无多余的表情，眼里也尽是些平日里所没有的冷漠淡薄。

  “贼老天公平得很，也小气得很，哪能好事都让一个人占了，倒霉的全是别人？得失有度，总有一天是要还回来的……”

  她抬起头望过去，眸光幽深如墨，一字一顿缓缓问道：“师叔有没有觉得这些话特别耳熟？”
  

  孟扶摇放在她头上的手微微一顿，眸光几不可察地闪了闪。

  这些话，是他曾经说过的……

  “你说任何一场盛典的开启都需要祭品，而献祭通天路的这个祭品，就是我对吗？”

  孟扶摇沉默不语，穆长宁继续追问：“你让我小心留意天算子，不要与他们有过多接触，刚刚好，我在魔宫就曾见过行止真君和咏梅真人，而这次有关天命人的流言，也是由他们发起的。”

  “……”

  “你对某些事总有着超乎常人的敏锐，甚至总能笃定一些事的发生。”

  穆长宁也是直到刚才，才终于意识到有些地方不对劲。

  第一次听闻要拿天命人生祭时，她感到震惊，感到荒唐，可待冷静下来之后，以前某些未被在意过的东西却在一瞬间变得无比清晰。

  孟扶摇也曾跟她说起过，类似于献祭这种话。

  当时的她听得懵懵懂懂，不理解他话中深意，听过也就听过了，可时至今日再回想起来，却是细思极恐。

  “师叔……”

  “以后别叫我师叔了。”孟扶摇淡着一张脸认认真真地打断。

  穆长宁愣了愣，“那叫什么？”

  他满脸理所当然，“我有名字。”

  “……”穆长宁不由一窒，不明白话题为何会突然向这种诡异的方向转变，好一会儿才艰难道：“这是不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