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石记_第712页

  话音刚落，便有一阵清风拂过，姜石年和穆长宁的身形瞬息之间便已消失不见。

  穆长宁落在了一片巨大的园圃内，这片园圃中只种了一棵参天巨树，巨树笼罩在薄云淡雾里，枝叶交缠，样子很是奇怪，而在树冠的顶端，则长着一颗鲜红如宝珠似的果子。

  “桫椤圣树？”穆长宁曾在梦里见过这棵巨树，不会错认。

  如此说来，这里便是百草园的中心。

  此念刚刚升起，便有一声大喝随之而来，“谁！”

  看守桫椤圣树的是百草园的园长，而这位园长是一位渡劫期的大能，那声大喝中蕴含了满满灵威，穆长宁顿觉脑中一痛，闷哼出声，但很快便有一道柔和如流水的力道轻轻抚过，卸去了大半的威力。

  与此同时，桫椤圣树周围的云雾也刹那散开，枝叶散发出淡淡的柔光，如漫天碎芒，伴随着一阵馥郁清香，徐徐洒落在他们身上，穆长宁顷刻有一种舒筋活骨的畅意。

  园长为这景象所惊奇，刚想大声质问，便感到一股浩瀚澎湃的力量倾轧而来，堵得他气血凝滞，竟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好半晌，这阵力道微松，园长涨得满面通红，目露异色，“您，您是……”

  “退下！”

  平静的声音不怒自威，姜石年轻拂衣袖，园长便已退到园圃之外，旋即又是一道屏障落下，隔绝了外人探究的目光。

  穆长宁仰头看着那颗红宝珠似的果实，喃喃问道：“那就是桫椤圣果？”

  姜石年微微点头，“就要成熟了……吾此次回七重天，有一半原因是为了它。”说着便侧目看向穆长宁，平静地阐述一个事实，“你并非此间之人。”

  这是穆长宁来到这个时代后，头一回被揭穿这一点，但从姜石年口中说出来，她反而有种如释重负之感，就好像在这个陌生的时代里，终于有一个人能够理解她一样。

  “是。”

  穆长宁有太多话想说，又不知该从何说起。

  她到现在也终于明白，当初在青冥地狱，见到谛听之后，为何它的第一句话会是又见面了。

  只因为早在这个时代，谛听便已经和她打过照面。

  “我……”穆长宁想说，她是从后世来的。

  可话刚到嘴边，便被一股特殊的力量堵了回去，逼迫她就此打住。

  “我……”穆长宁不信邪地想要再次尝试，下一刻脑中便如针扎一样剧痛无比，额上冷汗刹那便滚了下来。

  姜石年指尖轻点，一束灵光没入她的眉心，穆长宁这才从这场酷刑中解脱开来。
  

  “……为什么？”为什么她会说不出口。

  “时空法则。”

  姜石年淡淡道：“你能来这里是钻了个空子，法则挑不出你的错，但总能在别的地方约束你。”

  这是一道无形的禁制，但凡穆长宁主动对旁人透露自己的来历和有关后世的一切，都会触发这道禁制。

  她从前从未动过这个念头，只是安静地在适应这个时代，可如今好不容易来了个能懂她的人，穆长宁便想吐露全部心声，也就有了这个结果。

  “你不必多言，吾能够明白。”

  姜石年也不需要她说什么便已心知肚明。

  望穿谛听之所以看不透她，只因他们也受到了规则之力的影响，但姜石年已经成圣，他与法则处在平等的地位，这才得以窥探她的平生。

  穆长宁抿紧唇有些懊恼，姜石年看着她问道：“不好奇吗？”

  “……好奇什么？”她确实有很多疑惑，但不知道他指的是哪个。

  姜石年不由失笑，“可知为何吾会是你的先祖？”

  穆长宁想了想，还真没想明白。

  到了圣人这个境界，便没了孕育子嗣的机会，他的后代从何而来？

  第578章 成熟
  姜石年仰面望去，声线清幽，“不就近在眼前？”

  穆长宁顺着他的视线仰起头，除却参天巨树之外，便只有那颗挂在枝头红彤彤的果实，脑中灵光一闪，她愕然道：“难道是桫椤圣果？”

  一个是灵植，一个是人类，哪怕觉得不可思议，但放在这个本就玄幻的世界里，似乎也变得合情合理起来了。

  姜石年悠悠道：“桫椤是吾亲手所植，早年吾也曾用自身精血浇灌培养，后来吾在树下成圣，桫椤本体吸收了一丝鸿蒙道音后便结出了这颗果实。它本就是因吾而生，说它是吾的后代，并不为过。”

  穆长宁略微一顿，想了想问道：“如此说来，这果实是精怪？”

  姜石年顿觉好笑，挑眉看她，“你现在这副肉身还是桫椤果实炼化而成的呢，那你觉得自己是人还是精怪？”

  “……”她当然是人！

  桫椤圣果经过炼化后能缔造出一个与本体分毫不差的肉身躯体，可就算先祖照着他自身的模样炼了个躯体出来，若是没有元神依附，不仍旧只是一个空壳子？

  姜石年缓缓摇头，“炼化之时，吾自会赋予它全新的智慧与思想，他会是一个健全的人族，身上也会流淌着吾的血脉。”

  圣人的本领，本就不是穆长宁能够企及的，这些在旁人看来匪夷所思之事，放到姜石年身上，便完全不成问题。

  “孩子，过来。”

  姜石年朝她招手，将她带至了树下，“试着用心神去与它交流。”

  穆长宁依言照做。

  她将手掌贴上了桫椤圣树的树干，闭上眼放开神识沉入树内。

  那一刻，从她的眉心跳出了一个与她长相一模一样的小小元婴，元婴没入树干内，仿佛浸入了一片汪洋大海，海面上是一片风平浪静，温柔浩瀚绮丽多姿，蔚蓝的海面无边无垠，她畅通无阻地在海上翱翔，直到远远地看到一个金色光点。

  元婴朝着那个光点飞去，近到眼前了，才伸出手轻轻触碰它。

  相触的那一瞬，光点顷刻扩大成了一道光束，将元婴也笼罩在内。

  穆长宁感觉自己好像浸沐在温暖的阳光下，身轻如燕，神清气爽，耳边隐隐有仙乐道音流淌，浑身上下说不出的快意舒畅。

  而在外人眼中，便是从桫椤圣树中陡然亮起了一束金光，金光照射到果实上，本就鲜艳欲滴的果实刹那变得更加鲜艳了。

  百草园中心的上空，在这一刻乌云密布。

  仙品灵果出世，必会迎来九重天雷。

  百草园中的修士面色一惊，纷纷停下了手头的事，朝着这个方向望来，而七重天上的修士，也在这时一一驻足，遥遥观望。

  姜石年早就做好了准备，扬手一挥，便有一个防护罩撑起，轻轻松松挡在了落下的天雷。

  八道天雷被悉数挡去，但在最后一道落下之时，姜石年猛地收了手。

  天雷稳稳地落在了桫椤圣果之上，连接果实和枝干的地方被天雷劈断，桫椤圣果红的滴血，一股馥郁的清香弥散开，微微晃了晃便垂直坠下，落入姜石年的手心。

  这一瞬，乌云散开，霞光满天，桫椤圣树浑身都笼罩在淡淡的金芒里，天空骤然落下点点灵雨，灌溉着百草园中的每一株灵植。

  同在百草园内的扶摇也受到了灵雨的滋润，它舒展花枝任由灵雨洗涮身躯，体内那道薄薄的关卡咔擦一声随之破裂。狂风忽起，满地花瓣随风翻飞，形成了一个硕大的红色大茧，将它严严实实地包裹在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