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于康熙末年_第9页

  顾纳点了点头,回到座位上去。

  曹颂则回过头,冲那几个好事的学子羞怒地嚷道:“都散了,怪热的,烦不烦!”

  曹顒见自己这个小弟弟心地好,又不仗势欺人,对他更亲近几分。

  午休半个时辰后,夫子再次来到学堂上。

  下午授课内容是朗诵《声韵启蒙》与写大字。《声韵启蒙》是掌握声韵格律的启蒙书,今天教授的内容是:
  云对雨,雪对风,晚照对晴空。来鸿对去燕,宿鸟对鸣虫。三尺剑,六钧弓,岭北对江东。人间清暑殿,天上广寒宫。两岸晓烟杨柳绿,一园春雨杏花红。两鬓风霜,途次早行之客;一蓑烟雨,溪边晚钓之翁。

  沿对革,异对同,白叟对黄童。江风对海雾,牧子对渔翁。颜巷陋,阮途穷,冀北对辽东。池中濯足水,门外打头风。梁帝讲经同泰寺,汉皇置酒未央宫。羞看百炼青铜。

  贫对富,塞对通,野叟对溪童。鬓皤对眉绿,齿皓对唇红。天浩浩,日融融,佩剑对弯弓。半溪流水绿,千树落花红。野渡燕穿杨柳雨,芳池鱼戏芰荷风。女子眉纤,额下现一弯新月;男儿气壮,胸中吐万丈长虹。

  学子们摇头晃脑,读得朗朗上口,比上午枯燥的《论语》上顺口得多。

  中间爱出风头的,已经期待夫子出对子来,好让他们能够卖弄一把。

  夫子知道教学要循序渐渐,见大家诵读了几遍,就挨个叫学子起来背第一段,半数的人都会背了。

  而后,夫子又交代大家回家后将剩下的两段也背熟。

  背完《声韵启蒙》,夫子叫大家准备好笔墨纸砚,看着大家写大字,内容却是前面教过的《百家姓》与《千字文》。

  别得功课还好说,这个曹顒特别上心,为了不当文盲,还是好好的读书写字。

  未正二刻,学堂下课。

  各府的长随,接了自家的小主子,骑马的骑马,驾车的驾车,各自散去。

  曹顒坐在马车上,很是无聊,上辈子读了将近二十年书,这才没过几年,又要重头开始,想起来都觉得头痛。

  织造府,侧门。

  一个神情猥琐的男人点头哈腰地对着门房施礼,三十来岁的模样,穿着一身皱巴巴的绸缎衣服。

  门房满脸不耐,翻了个白眼,嘴里骂了几句。

  那男人还要啰嗦,门房叫出两个粗壮汉子,呵斥了几句,才吓跑了他。

  曹顒的马车到了,他下车后,看到不远处有个脏兮兮的瘦男人盯着自己,看了下曹方,问:“那人是谁?”

  曹方看了一眼,回道:“那是顾三爷,算是咱们府里的亲戚,说起来也曾是大家公子,家道败了,投奔到老爷这里。却是个不争气的,只知道嫖赌,还打着老爷的幌子在外面欺男霸女,气得老爷撵了他出去!”

  说到这里,他顿了一下:“他儿子如今也在学上,听说是前些日子他家娘子来求了太太。”

  真真没想到,这个看起来很是龌龊的男人竟然是顾纳的爹。

  曹顒想着那个连吃馒头都卖相斯文的小孩,心中暗暗诧异。

  曹方送曹顒到二门,玳瑁带着两个小丫鬟已经在那里等着了。

  那顾三在赌场混了几日,赌光了身上最后一个铜板,想要到织造府打秋风,却连大门都进不去,肚子里憋了一肚子的火。

  他怕挨揍,不敢在门口埋怨,离的远了,才吐了口吐沫:“混账狗腿子,等三爷发迹了,叫你们好看!”

  等到曹顒下了马车,顾三远远地看着他浑身锦缎,脖子上带着项圈,腰带上挂着玉佩,不由动起心思来。

  直到曹顒主仆进了门,他才冷笑一声,掉头去了。

  这顾三论起来,是曹寅亡妻顾氏夫人的嫡亲侄子,也是他舅舅的孙子。

  曹寅厌他不学无术,但看到亡母亡妻份子,也不好太过薄情。

  虽然撵出府去,仍在后街赁了一个小院子给他们一家住,并且按月送些钱粮过去。

  每每都让顾三卷起来去赌,使得家里生活很是拮据,全凭顾三的妻子周氏织布绣花,才使得家中没有断炊。

  顾三回家时,顾纳正与母亲周氏吃晚饭。

  母子两人,一人一碗高梁米粥。

  饭桌上还有半个白面馒头,是顾纳中午剩下的,推到母亲周氏身边,让母亲吃。

  周氏哪里肯依,又将馒头推到儿子面前,自己就着几片咸菜喝粥。

  顾三进了屋子后,自己就厨房找吃的,见有个白面馒头,拿起来就咬了一口。

  周氏见了,忙上前阻止:“这是给儿子留着明儿上学带的吃食,我去给你盛粥!”

  顾三输了钱,又在曹府受了气,满肚子邪火无处发泄,见妻子啰嗦,伸手就给了周氏两巴掌;“臭娘们,丧门星,自打你进了我们顾家的门,老子就没顺心过!”

  周氏捂着嘴巴,嘤嘤哭着。

  顾三上前就是一脚:“嚎什么丧,老子还没死呢,别以为我不知你这淫妇的心思,就咒老子早死,好找小白脸子去。”

  周氏被踹倒在地,脸色吓得青白,委屈得簌簌流泪。

  顾三还想要动手,却见顾纳伸着胳膊,将母亲护在身后,小脸紧绷绷地望着自己。

  顾三只觉得无趣,嘟囔着:“上个屁学!”

  又看了儿子,他眼睛转了转,不知道想些什么,“哈哈”笑了两声,掀起帘子出去了。
  

  身后,传来周氏的哭声。

  第7章 变故
  每日府里族学中,日子过得也快,转眼就过了三天。

  曹顒渐渐习惯了这种两点一线的生活,只当自己又重新读了一年级,该背诵文章就背诵,该练习毛笔字就练毛笔字。

  不知是因为心智成熟的缘故,还是因为这个小身体本身就聪慧,记起功课来倒也轻松。

  这日中午,又到了午休时间。

  曹颂胡乱吃了几口点心,又拿着吃的去围着顾纳转去了。

  这孩子倒是百折不挠,每日都要来上这样一出。

  曹顒嫌屋子里都是各种甜腻的点心味,出了屋子透气,刚溜达了几步,就听有人低声道:“顒大爷,顒大爷!”

  曹顒扭过头,见是夫子家的小厮,便走了过去。

  那小厮点头哈腰道:“顒大爷,我家老爷唤您去后院亭子里呢!”

  曹顒有点意外:“先生叫我?是也叫了其他同窗,还是单独只叫了我一个?”

  那小厮忙伸出手指头:“就叫了顒大爷,您赶紧同小的去吧,我家老爷还等着!”

  曹顒虽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但想着让长辈等久不恭敬,就随着他去。

  后院有个凉亭,曹顒见了,便走了过去,曹璗并不在。

  曹顒还琢磨是怎么回事呢,口鼻突然被人用湿布捂住,来不及挣扎,就失去了意识。

  不远处,那个叫曹顒过来的小厮,美滋滋的摆弄着手中的二钱银子,心里还想着,富贵人家的事情真是奇怪,就连亲戚都不能够随意见上一面。

  这顾三爷虽看起来寒酸了些,但出手大方,看来也是想通过这顒大爷在曹家打秋风的。

  下一刻钟,他却吓呆了,那顾三扛着的一动不动的小人不就是刚被自己带到这边的顒公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