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于康熙末年_第1680页

  赵昌已经绝望,最不放心却是圈在景山的外祖父梁九功。皇上是念旧情之人,只要他在一日,祖父的性命就能留一日;但是皇上这回,怕是真要不行了。

  对于亲长的牵挂与对死亡的畏惧,使得赵昌再也忍不住,“呜呜”地哭了起来。

  他不知道,在他头顶,正有一双眼睛盯着他。

  见他眼泪鼻涕都下来,那人满意地点点头,推上了探察的风眼,去了隔壁的房间。

  隔壁房间,悠悠然喝茶的,竟是本当在南郊斋所斋戒的四阿哥。

  “主子,那小子熬得差不多了。”进来的人,不是旁人,正是四阿哥的心腹幕僚戴锦。

  四阿哥撂下茶杯,道:“很好,给他送些吃的,而后就让他执笔。若是他不听话,就同他提提梁九功。”说话间,他望向窗下的几案。

  戴锦顺着他的视线望去,上面有个黄绫包裹,那是赵昌这次从御前带出来的。

  见到它的那刻,戴锦也是惴惴。

  弘皙是嫡皇孙,若是圣驾有传位之意,那他就成了从逆谋反。

  这“争位”与“篡位”一字之差,却是天差地别。

  他帮四阿哥争位,为尽谋臣行事,许是还能得善终;他助四阿哥篡位,涉及帝王阴私,怕就是死路一条。

  戴锦并不是傻子,也不像他弟弟那样狂热地推崇四阿哥。他只是泥足深陷,明白过来时,已经抽身不能。只能竭尽全力,赌一赌宾主情分,搏一线生机。

  还好,这份诏书并没有提旁的,只是命弘皙准备将二阿哥一家移居郑各庄王府之事。

  圣旨虽没旁的,但是劫持了内侍,杀了四个侍卫,早已没了退路。

  戴锦应声下去,四阿哥慢慢皱起眉,盯着那皇绫包袱,低声道:“皇阿玛,您还在犹豫什么……”

  *
  畅春园,清溪书屋。

  魏珠站在门旁,眼观鼻,鼻观心,心里却是难得太平。

  “逆子!”康熙用尽全身力气,将手中的药碗掷出。他瞪着眼睛,喉咙里发出“咕咕”的声音,瞧那模样,像是要将眼前的人生吞活剥了去……

  *
  下一章,驾崩!!!猜猜康熙见着了谁。。嘎嘎。。。

  第996章 日落(崩)

  虽卧床数日,积弱不堪,但是康熙盛怒之下,这掷碗的力气亦是惊人。

  药碗砸到跪地那人的额头上,立时砸得头破血流,加上碗中汤汁溅了他满脸,沥沥拉拉地落到他前衣襟上,模样甚是狼狈。

  然而,那人仍是直直地跪在地上,动也不动,望向康熙的眼神,充满矛盾。

  “皇阿玛……”他的声音带着几分压抑:“除了四哥,还有谁堪当储君人选?皇阿玛不是也晓得这些,这两年才对他多加器重么?”

  “不、忠、不、孝、的、东、西!”康熙气得浑身发抖,哆嗦着嘴唇,一字一顿道。

  “皇阿玛,儿臣辜负皇阿玛信任,确实罪该万死……儿臣也可独善其身作壁上观。只是……待缤纷乱起,流的还是爱新觉罗子孙的血!”那人叩首道。

  康熙怒极,瞪眼道:“朕将‘青眼’交给你这逆子……是让你掣肘朕?”

  地上那人,还是叩首。

  他额头鲜血直流,刺眼的鲜血与他脸上的药汁叫提成行,使得他看起来跟地域修罗一般。

  这人,不是旁人,正是十三阿哥。

  他的右手边,放着一个黄绫包。里面是康熙昨日发下的圣旨,这旨意是的发给远在甘肃的“大将军王”十四阿哥的。

  旨意上,只是召十四阿哥驰驿回京,并无点出传位之意。

  然而,这个时候,这个旨意若是流出去,十四阿哥会如何认为,就不得而知。

  关键是,他手下还节制十几万兵马。

  即便康熙在军中另有安排,只要十四阿哥拉出几万兵马回京,那就是一场惊天风波。

  准格尔尚未平定,喀尔喀还在观望,背后还有个窥视大清的鄂罗斯。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十三阿哥不能冒这个险。

  十三阿哥不晓得,皇父为何改变了主意,或者在他心中根本就无法接受有人会对自己取而代之。

  “皇阿玛,就算您改了主意,这京城之中,谁又能与四哥匹敌?”十三阿哥没有回答康熙的话,带着几分恳切道:“四哥这些年能力卓越,都在皇阿玛眼中。他虽不善言辞,却是爱国爱民,定会承继皇阿玛大业,使得百姓安居乐业,大清江山稳固,国祚绵长!”

  听着十三阿哥振振有词,康熙有些恍然。

  似乎,又回到那日,八阿哥所说的“龙蛊”。

  九子厮杀,剩下的这都是什么玩意儿?

  “青眼”经过多年沉寂,即便而后由庄席、曹寅收拢,人手也是有限。这也是为何康熙能放心将它交给十三阿哥的原因。

  没想到,就是这个他已经不放在心上的耳目势力,如今却束住帝王的手脚。

  即便晓得十三阿哥说得有道理,康熙还是无法接受这个情景。

  他只觉得眼前一阵阵发黑,嗓子眼腥咸,强忍了才没有晕倒在床上:“你真当朕杀不得你?”

  十三阿哥叩首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父要子亡,子不得不亡。”

  康熙冷笑几声,看着他说不出话。他虽病着,人却不糊涂。

  十三阿哥专断妄为,劫回圣旨,已是死罪。

  到了这个时候,十三阿哥却只有担忧,没有计谋成功的得意,眼中也没有多余的欲念。

  他所担忧的,是什么?他竭力想要阻止的,是什么?
  想到此处,康熙直觉得心中一揪,喘不过去,木然问道:“隆科多……是老四的人……”
  

  他死死地盯着十三阿哥,像是在问自己,又像是在问十三阿哥。

  同十三阿哥私劫圣旨相比,这点对康熙打击更甚。

  看着十三阿哥没有否认之意,他眼睛一黑,人已经直直地倒了下去。

  十三阿哥见状,骇得魂飞魄散,立时起身向前,扶住康熙。

  十三阿哥扶住双眼紧闭的父亲,轻轻将他放倒在炕上,眼泪再也止不住,簌簌落下。

  若是有其他选择,他也不想走这一步。这些年来,不管受了多少委屈,眼前这人都是他最尊敬的皇父。

  随着这几日皇父的时而昏迷,外边已经是悄然巨变。

  除了四阿哥与五阿哥之外,从三阿哥到年幼的二十四阿哥,皇子们都来畅春园侍疾。

  就在大家还在揣测储君归属时,畅春园外八旗步军与巡捕营,已经将畅春园里三层、外三层地包围起来。

  就算偶尔有人注意到这点,也当隆科多是奉旨宿卫。只有十三阿哥晓得,康熙压根就没有下过这样的旨意。

  如今,就算不成定局,也成死局。

  康熙只是一时昏厥,当十三阿哥的眼泪落在他脸上时,他就已经醒了。

  看着十三阿哥哭得与孩童似的,康熙竟想起十三阿哥幼年的模样,原本愤怒的心,渐渐平息下来。

  这四、五日,每次醒来,他都陷入矛盾中。

  他恨四阿哥这些年的蒙骗,不想让其继承皇位,但是现下想要寻其他人做储君人选,谈何容易?

  康熙怕的,也是儿子们兄弟喋血、手足相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