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于康熙末年_第1692页

  十三阿哥闻言,颇为动容。

  这般单纯的关切,除了十三福晋,也就只有曹颙。

  他叹了口气,道:“外头都说爷‘大器晚成’,爷定会好好爱惜自己,多给皇上当几年差。”说到这里,顿了顿,看着曹颙道:“你也不必因怕给爷惹嫌疑,就避而远之。皇上是个重情分的,晓得咱们两家这些年的交情,万没有因这个怪罪你我的道理。”

  曹颙无意与十三阿哥辩论,只能默默。

  四阿哥是重情分不假,但是皇帝就是皇帝,出发点与常人不同,忌讳的事情也多。今日恩重时,什么都没错;明日论罪事,对也成了错。

  十三阿哥见曹颙不说话,只当他听进去自己的话,心里松快许多。

  这会儿功夫,初瑜已经置了素席送过来。

  十三阿哥忙了一下午,倒是真饿了,就着几道烧蔬菜,吃了两碗米饭,才撂下筷子。

  看看座钟,时辰已经不早,十三阿哥道:“快别藏着掖着了,赶紧地把你的好药给爷拿出来。爷这几日,真有些骨头酸。别只拿一匣,皇上那边你也得孝敬些。”

  曹颙听了,晓得十三阿哥好意。

  四阿哥既赐下东西,以示亲厚,曹家除了恭顺,就要回之以亲近,才能让新皇心里舒坦。

  曹颙使人传话梧桐苑,少一时,就有婆子将两匣虎骨膏送来。曹颙接过,打开看了。

  其中一匣,已经用过一次,但是此刻已经让初瑜挑平,倒是看不出什么来。

  十三阿哥笑着接过,道:“别舍不得,爷保证,你这礼不白送。到时候,爷还要恭喜你。”

  曹颙见他这话说得肯定,心下一动,道:“十三爷,莫非田大人要高升?”

  户部汉尚书田从典,不管是政绩,还是人清廉,都是汉官中的翘楚。四阿哥既厌贪官,那对清官自然是另眼相待,尤其这田从典执掌户部几年,与四阿哥关系甚谐。

  田从典高升,也就不令人意外了。

  曹颙虽在满旗,但是身为汉人,充汉缺也不算什么。

  能让十三阿哥恭喜的,除了升职还有什么?
  十三阿哥点点头,道:“不过听皇上提了一句,想让田从典掌吏部,如今六部京堂,年老不当用着甚多。以你的能力,加上皇帝对你的器重,升上一级,也不算稀奇。”

  曹颙听了,却只有后背冒冷汗的,没有半点欣喜。

  四阿哥登基后,就是清查亏空,这户部尚书岂是好做的?一不小心,就要成为皇帝的替罪羊。

  他脸上露出惊诧之色,躬身道:“还请十三爷援手!”

  十三阿哥见他如此,笑容凝结在脸上。

  他慢慢地皱眉,盯着曹颙,沉默半晌道:“此话怎讲?”

  曹颙自不会傻的实话实说,告诉十三阿哥户部是个烂摊子,自己打死也不愿意接。

  他带着几分挚诚道:“十三爷,臣是康熙三十三年生人,转年也不过而立之年。虽出仕十余年,多是恩萌,又有几任是实任?六部之中,以臣的年纪与履历,任侍郎已是令人侧目。幸好是副堂,上面有尚书大人坐镇,两年来总算没出纰漏,如何敢不自量力,窥视正堂之位?不堪驱使,坏了前程是小;影响民生大计,辜负皇恩是大。真若到了那时,臣岂不是罪该万死?”

  听曹颙剖析得清楚,十三阿哥有些踌躇,道:“你向来行事谨慎,即便到时不出什么政绩,也当不会出太大纰漏才是……”

  “十三爷,户部乃国之重器,关系朝廷命脉。皇上登基伊始,正当选能臣执掌户部,以创佳绩。”曹颙恳切道:“不说旁人,就说张伯行张大人,就是不二能臣。”

  十三阿哥摇摇头,道:“张伯行不行,听皇上的意思,有意点张伯行接管礼部。”

  “前漕运总督施大人,也是以清廉擅政闻名。”曹颙想了想,说道。

  看来,四阿哥是要大力提拔清官,那接下来就该开始清查贪官、整顿吏治。

  施仕纶自遇刺受伤后,就卸了漕运总督职位,如今还没有起复。

  听了曹颙的话,他沉吟片刻,道:“倒是忘了他,他倒是上好的人选……”

  曹颙见状,心里松了口气。

  十三阿哥看了他一眼,道:“荣辱不惊,重国事甚于重视名利权势,这点爷不如你……这几日,爷也有些轻浮了,日后也当同你学习,不勉力行事,凡事以国事为重。”
  

  对于十三阿哥的褒奖,曹颙有些汗颜。

  送走十三阿哥,曹颙立时去了兰院。

  四阿哥心血来潮,赐了康熙用过的旧物来,怕是李氏睹物思人,图添感伤。

  还好,初瑜在这边陪着说话,李氏神色如常,并无哀色。

  “御赐之物贵重,要是留在外头磕着、碰着,反而是咱们的罪过,让媳妇收起吧?”提及十三阿哥过府之事,李氏带着几分问询,对曹颙道。

  曹颙自是点头,同意母亲的提议。

  见气氛有些沉重,初瑜岔开话道:“爷,今儿大姑奶奶回门,还专程到西府坐了半晌,说是有事请爷帮忙。”

  “哦,何事?”曹颙有些意外。

  曹颖性子是有些怯懦,可骨子里也带着几分刚性。

  她与孙珏分产别居,但是仍是孙家妇的身份。虽说偶尔回娘家探望亲长,可鲜少有开口求助的时候。不为旁的,不过是为了儿女,怕落下口舌,使得孙氏宗亲迁怒到孩子身上。

  “是孙礼从学堂里得了信儿,说是明年要加开恩科。孙礼想要下场,大姑奶奶想要请老爷帮忙,给孙礼纳监。”初瑜说道。

  孙礼在景山官学读书,那里收录的内务府包衣三旗子弟。

  曹颙听了,不由皱眉,道:“既是想要明年下场,怎么没参加今年的童子试?”

  孙礼的年纪比天佑大四岁,要是真有信心参加乡试,就不该规避童子试。

  这纳监参考,虽说省事,但是年轻人还是当稳当些好,不宜取巧。

  没等初瑜回答,李氏开口道:“这个我晓得。你二婶念叨了几次,我耳朵都要起茧子。二月里,你外甥原准备下场参加县试的。不想,他兄弟出水痘,开始时怕是出花,他一是不放心家中,而是怕自己出门将花染给旁人,才没有参加考试。这样一来,接下来的两场也就都耽搁了。”

  “还是大姑奶奶教养的好,是个懂事知礼的孩子。”初瑜跟着赞道。

  “谁说不是,摊上那样一个不着调的老子,还能长成这样,确实是好孩子。”李氏道。

  听了这其中隐情,曹颙也跟着点头。

  “不是什么大事,等新皇登基大典过后,使曹元去料理就是。”曹颙道。

  明年恩科,明年的正科就要挪到后年,连着两年乡试,对于读书人来说,也是天大的机会。

  天佑他们几个,还是年纪太小,学问有限,要是再大几岁,也能跟着下场……

  *
  次日,已经是十一月十九。距离二十日的登基大典,只剩下一日。

  早起,十三阿哥在梓宫前祭拜完毕,就随着三阿哥往太后宫请安。

  太后还同前几日一样,称病不见。

  三阿哥失了皇位,心中正是愤愤难平,即便得了总理大臣的缺,又顶什么用?从明日开始,或者说从十三日皇父驾崩那一刻,他与四阿哥就分了君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