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于康熙末年_第2144页

  顾纳毫不犹豫地点点头,朗声道:“托颙叔的福,侄儿过的很好,过的很快活。”

  因打小颠簸流离,命运多蹇,顾纳早年眉眼之间常带抑郁之色,眉心之间更是因经常皱眉,有了深深的“川字纹”,看着缺乏朝气。

  外放几年,他虽晒的黑了,身体却也健壮,略显富态,眉心之间的“川字纹”也浅淡许多。

  整个人散发出来的气质与早先大变样。

  曹颙外放过两次,自是晓得“天高皇帝远”的自在。即便政务繁杂,需要背负的责任大,可那种远离朝廷中枢、远离权利倾轧的日子即便累,心里也是松快的。

  想他半生坎坷,终于能顺心如意地过日子,曹颙亦替他快活。

  曹颙抬头,望着不远处踌躇不前的少年,对顾纳道:“这是带妻儿回来了?”

  早年在京城,顾纳虽与曹颙私交,偶有造访,可是在世人面前显露的,是顾纳想要攀附曹家不得的情形。

  毕竟两人一个党附阿哥,一个立志做纯臣,道不同不相为谋。

  因此,顾纳之妻蔡氏与两人的儿女也从没有到曹家请过安。

  曹颙之所以认定那少年是顾纳之子,是因为那少年的长相与少年时顾纳有几分相似。

  听曹颙问话,顾纳才晓得自己激动之下,忘了给曹颙引见自己的儿子,忙道:“是侄儿长子伯平。岳母年迈,思念女儿与外孙外孙女,侄儿便带他们母子几个进京,骨肉天伦也好聚一聚。”说罢,转过头去,招呼那少年上前。

  “平哥儿,是为父的表叔,你的表叔公,还不快上前请安!”顾纳扬声道。

  顾伯平依言上前,毫不犹豫撩起衣襟,跪倒在地,对这位初次相见的“表叔公”大礼参见:“孙儿见过表叔公,孙儿请表叔公安。”

  这虽说他初次见曹颙,可听到“表叔公”三字,已经晓得这人是谁。

  是顾家太姑祖的孙儿,户部尚书、二等伯曹颙。

  顾纳从不在家人面前掩饰自己的出身,顾家身为士林魁首在江南的辉煌,顾家的败落,失父嫁母得曹家照拂的少年时代。

  顾伯平都听到耳中,记在心里。

  至于为何早年两家往来疏远,内情好几重,顾纳不好对一个孩子细说,只说是政见不同。

  顾伯平似懂非懂,只觉得隐约或是这么一回事。
  

  当年顾纳被贬离京城时,顾伯平已经十来岁,早已是半大孩子,不仅记事,还有自己的判断。

  他晓得父亲的过错是“党附阿哥”,而外公生前污了名声的缘由是“献媚权贵”、“轻浮无实”,只因外公挨不过九阿哥说情,将一个庶女嫁给九阿哥的一个门人为妻。

  现下,那门人早被罢官夺爵,蔡氏的庶姐也已经病故

  这些都是他影影绰绰听来的,他不敢细问缘故,直接这两年见大了,才晓得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管父亲与外祖父到底有什么苦衷,可站队就是站队。

  因九龙夺嫡,牵扯进去多少官员。

  曹家这位表叔祖疏远他们,倒也说得过去。

  然而,即便是在两家关系疏离的情况下,曹家表叔祖还能不计前嫌地指点照拂他父亲,如此不让顾伯平真心感激?

  他到底年少,即便极力克制,可眉眼之间的感激之色却掩也掩不住。

  曹颙伸手将顾伯平扶起,少不得问两句多大,读什么书云云。

  这边叔侄相见,初瑜在马车里得了消息。

  就在顾纳提出,先带儿子给初瑜请安,初瑜已经打发婆子过来,禀道:“老爷,太太说了,外头见礼不便,到底不便宜,既是表少爷带了女眷,便请女眷过来同车返京,路上也好说话。”

  话虽说的婉转,可顾纳哪里不明白?如此安排,不过是是因他们马车坏了,想要捎带带他们回京,又顾忌他们夫妻的颜面。

  如此好意,顾纳只有感激的,哪里会不领情?

  他打发儿子过去传话,少一时马车上下来两个人,一个妇人牵着一个小女孩、一个小男孩下了马车。

  那妇人三十出头的模样,穿着半新不旧的衣裳,神态优雅从容。

  小女孩只有六、七岁模样,长得冰雪可爱,惹人堪怜;男孩年纪更幼些,也就三、四岁年纪。

  曹颙视线从那妇人身上略过,看到小女孩时却有些意外。

  据他所知,顾纳只有两子一女,儿子居长居末,女儿居中。女儿出生不满周岁就炀了,两个儿子一个出生在京城,一个出生在顾纳任,曹颙都叫人预备过“百岁”与“周年”,所以多少记得这些。

  现下,怎么多出个小姑娘?

  这会儿功夫,蔡氏已经带着两个孩子上前,顺从丈夫吩咐,毕恭毕敬地带着两个孩子给曹颙请安见礼。

  曹颙能受顾纳父子的礼,却不愿意妇孺跪在自己眼前,便吩咐旁边的婆子扶住蔡氏,带蔡氏与两个孩子上了初瑜的马车。

  叔侄有叔侄的寒暄方式,女子与女子之间也是同样是。

  不过初瑜待人温和,蔡氏又是书香门第出来的,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倒是也算投机。

  曹颙与顾纳都已经上马,没等曹颙发问,顾纳就老实交代了那小姑娘的出身来历。

  这小姑娘虽不是顾纳夫妻亲生,可是却等亲生女儿一般养着。这女孩的父母,就是蔡氏的庶姐姐庶姐夫,当年嫁给九阿哥一个得力门人为填房……

  第1329章 宫婢
  九阿哥下场不好,九阿哥当年的门人更是处境不堪。

  像顾纳这样与九贝子府关系并不甚密切的还好,他那个连襟却是倒了大霉,被寻了由子问罪发配,死在去往宁古塔的路上。

  虽没有祸及妻儿,可蔡氏庶姐本就是填房,前头又留有成年的几个儿子,在老父病故后就闹腾分家。若非蔡家还有几个子侄在京,蔡氏庶姐怕是连嫁妆也保不住。

  即便带了女儿回了娘家,蔡氏庶姐也没能熬过命数,终是病倒。

  在咽气前,蔡氏庶姐到底不放心自家女儿,听说幼妹家外甥女夭折,便留下一封信,将嫁妆与女儿托付给幼妹。

  蔡氏怜惜庶姐命运多蹇,又见外甥女冰雪可爱,便受了抚孤之请。

  曹颙听了顾纳所说,也只能唏嘘两声。

  自康熙六十一年雍正登基,到雍正四年,被抄家流放的官员不是一个两个。

  要是没有自己的出现,在后世所知的那个历史上,曹家也在抄家之列。

  顾纳见曹颙情绪不高,收住这个话题,问起曹颙的身体来。

  他几个舅子虽品级不高,可多在京中,曹颙患病之事,也传到顾纳那边。

  只是他收到的消息比较晚,待晓得此事时,已经是曹颙养病将痊的消息。

  曹颙点点头,道:“我还好,有些小病症,可年前休养一个多月也好利索。倒是你,即便政务再繁忙,也要爱惜身体。你还年轻,想要这仕途上大展宏图,总有机会,可也要有个好身体才能熬下去。”

  顾纳闻言,不由一愣。

  曹颙说了这句,就闭口不言,悠然地骑在马背上,怡然自得眺望远处的春景。

  他那一句话,像是什么都没有说,又像是什么都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