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开春暖_第87页

  夏日午后,李小暖穿着件白色对襟雪绢上衣,一条白底绣着淡绿兰草的绡纱十六幅百折曳地裙,这是今年京城的新款裙子,坐到小佛堂旁边的厢房里看着本文集。

  这是两浙路现任学政钱继远的文集,字句瑰丽,奇峰迭出,都说文如其人,这钱继远必定是个有才而古怪的文人才子。

  李小暖郁闷着放下手里的文集,看这样子,陈先生是打算让古萧明年就下场考试了,古萧的文也和他的人一样,敦厚有余,灵性不足,要学钱继远这样的文风,只怕是有心无力。

  李小暖站起来,走到北面窗下,透过绡纱窗,看着后院郁郁葱葱的花草枝蔓,自己这样的想法,要不要和李老夫人去说?
  正怔怔的发着呆,翠莲进了厢房,笑着招呼道:
  “表小姐,老祖宗醒了。”

  李小暖急忙转过身,笑着谢了翠莲,急步进了东面厢房。

  李老夫人正净着面,李小暖忙上前接过靶镜捧着,侍候着李老夫人净了面,秋实捧了茶上来,李小暖接过奉给了李老夫人,李老夫人接过,慢慢喝了两口,看着李小暖,笑着问道:

  “又看萧儿的文章呢?”

  “嗯!”

  李小暖笑着点了点头,侧着身子坐到榻沿上,犹豫着看着李老夫人问道:
  “老祖宗知道一个叫钱继远的人吗?”

  “知道!那是咱们两浙路现任学政,是个大才子!”

  “嗯!”

  李小暖赞同的重重点着头,
  “前几天古萧说陈先生让他好好研读钱先生的文章,我就找来看了几篇,真是好文章!用词遣句,瑰丽异常,处处与众不同,奇峰迭出,文章看得人惊心动魄!真不知道他是怎么写出来的,那些词句、那个意境,怎么想到的呢?”

  李小暖重重的感慨着,李老夫人笑了起来,点着头说道:
  “这钱继远是萧儿他爹后面一科的探花郎,京城世家子弟,没中举前,在京城就极有名声,才情高脾气古怪,目无下尘,他能看得入眼的人可不多!倒是到咱们府上拜会过萧儿他爹。”

  李小暖挑着眉梢,笑了起来,
  “那明年古萧若是下场应试,说不定他能青眼相加,照应一二呢!”

  李老夫人顿了顿,微微拧着眉头想了想,轻轻摇了摇头,

  “不会,这钱继远做学政,风评一向不大好,他脾气太过古怪了些,只肯取合了自己口味的文章,那些四平八稳、中规中矩的文章,他一向看不入眼。”

  李小暖忧心忡忡的看着李老夫人说道:
  “老祖宗,古萧的文章,就是四平八稳,中规中矩,若是这样,岂不是要吃了大亏了?陈先生让他看钱先生的文集,是不是想让他学着些这样的文风?”

  李小暖轻轻摇着头,接着说道:

  “老祖宗,钱先生这样的文章,没人能学得了的!”

  李老夫人眉头拧了起来,仔细思量了半晌,转过头,看着李小暖说道:
  “你担忧的极是,萧儿过于敦厚,这样奇诡的文章,他学不来。”

  第76章  找她出来
  李老夫人眼睛望着窗外,凝神思量了半晌,转眼看着李小暖,温和的拍了拍李小暖的手,笑着说道:
  

  “小暖别担心,这事倒也不是什么大事,算起来,钱学政在咱们两浙路已经做了四年的学政了,各路学政,从没有过连任的先例,也不过明后年,钱学政就要调任别处去了,等新学政来了,再让萧儿下场就是。”

  李小暖舒了口气,笑了起来,重重点着头。

  晚间,李老夫人请了陈先生,委婉的说了自己的意思,
  “……萧儿是个忠厚性子,文如其人,这文必定也是走厚重质朴的路子才最适合,虽说投了主考的喜好性子,是能便利许多,可到底不是长久之计,做文如做人,总还是合着本性,踏踏实实的好,陈先生和萧儿他爹相交如兄弟,视萧儿如子如侄,我都明明白白的看在眼里,我也当陈先生和萧儿他爹一样看,今天就在陈先生面前倚个老,有话就这样直说了,陈先生莫怪罪才好!”

  陈先生急忙起身,恭恭敬敬的躬下身子答道:

  “老夫人教训得是,是小侄想左了。”

  “先生快坐,不必如此。”

  李老夫人满面笑容的让着陈先生坐下,陈先生看着李老夫人,感慨的说道:
  “从前和古年兄一处,总听他说起老夫人的睿智明理,如今这一两年看下来,古年兄所言,十不及一二,老夫人这一番话、这一番见识,小侄受教非浅,如今想想,小侄在这做人上头,到底落了些下乘。”

  “陈先生自谦了。”

  李老夫人笑着说道,陈先生又恭敬的陪坐着说了半天话,才告辞回去了。

  忙忙碌碌的日子总是过得飞快,七月里,金志扬亲自跑了趟古家来报喜,古云姗怀孕了,周夫人得了信儿就紧张起来。

  思量了几天,禀了李老夫人,写了封信,准备打发周嬷嬷带着去了京城,到汝南王府去要两个老成的接生婆子过来准备侍候着,想了想,在信末又拖了句,若是能从宫里请个稳婆来,就更妥当了。

  九月初,周嬷嬷风尘仆仆的请了王府的两个稳婆回来,没接到宫里的稳婆,周夫人虽有些遗憾,可也不过些许遗憾而已,汝南王府的稳婆,也不比宫里的差多少,当年程贵妃生子,就是从娘家接了稳婆进宫侍候的。

  周夫人亲自请两个稳婆吃了顿酒,千叮咛万嘱咐了两个嬷嬷,又赏了重金,才吩咐周嬷嬷送两人去了金家。

  周夫人几乎一天一趟的遣婆子过去看望古云姗,李老夫人无奈之下,只好叫了她过去说了几句:“……那金家也是富贵大族,你这样蛇蛇蝎蝎的,让金家何以自处?你也要替云姗想想,她是金家的媳妇,该多少难为?!”

  周夫人受了教,只好强压着担忧,不敢再天天遣人过去了问候了。

  转眼,秋去冬来,又是年底,古云欢喜着盼望着,也不管李小暖说不说话,只管天天和她急切而羞涩的计算着时日,到年底,恪表哥去边关就满三年了,今年春节就能回来了!说不定春节前就能回来了!

  李小暖被她烦的郁闷不已,郁闷一阵子,倒也想开了,那程恪纵知道了她是她,又能如何?又敢如何?

  她就不信他肯舍了那层面皮,说出在福音寺被她偷袭得手的事,偷拿贡品的事,可算不得事!至于拿红福骗他和周公子,哼,他和那个周公子的心思,只怕更见不得人吧!只怕他还怕她说出来呢!

  腊月中旬,陈先生辞了李老夫人,回去过年了,古萧放了假,却没有象往年那样,雀跃欢欣着到处玩耍,而是依旧每天埋首于外书房,念书写字做文章。

  周夫人欢喜欣慰异常。

  李小暖偷偷感慨伤感着,只盼着古萧真如李老夫人盼望的那样,有个荣华富贵、高官厚禄的命相。

  云姗的出嫁,云欢的心不在焉,古萧的苦读,李小暖的沉默,让古家的新年也跟着淡然无味起来。

  初二日,金志扬带着满船的礼物过来古府拜年,古云姗怀着身孕,小心的在家养着,没敢和金志扬一起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