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闺宁_第251页

  这块位置,再合适不过。

  谢姝宁也觉得很好,不由松了一口气。

  眼皮沉甸甸地往下坠,她可实在是疲惫得厉害,撑不下去了。

  燕淮显然也瞧出了这一点,便松了手先去检查了一番,见里头的确安全,这才同谢姝宁一左一右坐下。

  树皮上沾着夜露,散发出湿润的清香。

  谢姝宁掩嘴打了个哈欠,靠在树上沉沉睡了过去。

  明知道眼下不是该睡觉的时候,但就连她自己也不明白,为何竟会就这样安心地睡着了。

  阖上眼后,她迷迷糊糊地想,大抵是她内心深处,对前世的成国公燕淮的手腕,十分确信无疑,而今又知道少年燕淮,不会丢下自己独行,困倦中的心,便安然睡去。

  青丝凌乱,面容被熏得发黑的稚气少女只着了身脏破的绸料里衣,在湿漉漉的夏夜里,在自己一直心怀恐惧的人身旁,缓缓陷入梦境。

  而坐在她身旁的少年,面上糊着的血干透了,成了破碎的沫子,一抹就往下掉碎屑,像是从面上剥下了一层面具,顷刻间被双手揉成齑粉。

  俩人的头顶上方,弯弯的一轮上弦月犹如微笑着的眼睛,悄悄自厚厚的积云之后探出半个脑袋来,凝视着他们。

  稀薄的月色洒下小片,照亮了沉睡中的少女容颜。

  上头沾着黑灰,脏得看不出原有模样。

  燕淮俯首,望了她几眼,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指去抹掉她颊边的一小块污渍。

  熟睡着的谢姝宁,嘴角却是紧抿的,昭示了她内心的纷乱思绪,带出几分不属于她样貌年龄的老成。

  这张脏兮兮的睡颜,许多年后都还深深印在他的脑海里。

  ……

  另一个方向的大道上,随着天空上的黑云渐褪,亦逐渐被冷冷的月色照耀着。

  行驶在回平郊田庄路上的马车,沐浴着凄清的月光,被赶得飞快,后头跟着一匹马。

  马背上的人,是云归鹤。

  驾车的人则换成了动作娴熟的冬至。

  云詹先生跟图兰一道挤进了马车里,一人一边守着被图兰捉来的吉祥。

  云詹先生年纪大了,精神不济,这会为了谢姝宁的事,却是想睡也睡不着。月色自小小的窗格外透进来,他长叹了声,道:“阿蛮既是同世子一道不见的,那这事便不好立即知会京都的六爷跟夫人。”

  惊动了众人,这件事毫无疑问会被闹大。

  失踪,可不是什么小事。

  但今夜之事,说不得,不能说,更不好说。

  成国公世子身上的麻烦事已不少,若叫谢姝宁牵扯上了,难免被有心人拿来做文章。

  云詹先生唉声叹气。

  第209章 共谋(粉90+)

  马车里,一直没吭声的吉祥,忍着伤痛也终于难得地应和了一声,“这件事万不能宣扬出去。”

  云詹先生听见响动扭头来看他,却只看到图兰扬起手掌在吉祥脑门上重重拍了下,骂他道:“那你就赶紧告诉先生,我家小姐被世子带去了哪里!”

  吉祥手脚皆被紧紧捆缚住,绳子是图兰亲手绑的,也不知是如何打的结,他越是想要挣扎着去解开,绳结似乎就收得更紧,叫他不得不放弃了挣脱的念头。

  绳子勒进了他的手腕,紧得似乎下一刻就要把他的手掌囫囵勒断。

  他手臂上的伤口深可见骨,原先血流不止,如今却被包扎了起来,止住了血。

  因而吉祥心头大怒,却也不再冷冷嘲笑图兰,到底人家还救了他的命。

  若不然,他先前便因为这些伤处虚弱得像被拎小狗一样,被图兰给拎了起来,以他的伤重程度来说,只怕用不了多久,他就该因失血过多而死了。所以毋庸置疑,图兰不管出于什么原因,究竟还是救了他。

  吉祥便恍若未闻,重新闭紧了嘴不言语。

  但他不说话,图兰就恼了,眼神狠戾地盯着他,像是在盯块鲜肉:“你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你家主子肯定也不是好人!你到底说不说?”问着话,她已经一把伸手卡住了吉祥的脖子,逐渐收紧了手指。

  云詹先生在一旁看见,被唬了一跳,急忙阻止:“不可不可,万万不可如此!”

  “为什么不可以?”图兰面上两道浓眉一蹙。

  云詹先生急声道:“大费周章捉了他来,难道就是为了杀他不成?眼下还不是杀人的时候!万事等找到了你家小姐再提不迟!”

  图兰一脸不舍地将手收了回来,改用眼刀凌迟吉祥:“先生说还不能杀你,那我就先留着你的命。”

  话音刚落,她又往吉祥脑袋上狠敲了一下,像是头一次撞见猎物的小狼崽子盯着他死死不放,“世子会去哪里?”
  

  她满心都只有谢姝宁的安危一事。

  但云詹先生想得便多了许多,今儿个夜里来的那群人,目标本就是燕淮几人。只是因为他们运气不佳,凑巧住进了胡家,这才被牵连了进去。他们同谢姝宁失散,她却是同燕淮共乘一骑离开的。

  云詹先生捻着长须暗想,事情必然不是如图兰想的那般,是世子燕淮劫持了谢姝宁,以他看来,这倒更像是世子凑巧救了谢姝宁一命。

  若不然,逃命之际,谁还会愿意带上个累赘?
  云詹先生极喜欢自己的女弟子,聪明,记性奇佳,行事老成。但即便是如此,他也不得不承认,在那种节骨眼上,谢姝宁只能是个累赘,带上她逃命,根本没有一丝用处。

  由此可见,这件事,九成不是图兰所想。

  可图兰是个死脑筋,同她解释不通,云詹先生先前略微提了一句,见她不理会,就索性随她去。

  只要不把燕淮身边的这个护卫弄死,一切就都好说。

  图兰倒像是问成了习惯,让吉祥缓一会,便要问一遍。

  吉祥回回都也只冲她冷眼看看,一个字也不说。

  但他心里可早就恼得去了半条命,只盼着哪一日得了机会非得好好收拾这异族丫头一回!
  图兰浑然不觉,丝毫不畏惧他,只一个劲追问燕淮的去向,心中认定了吉祥知情。

  一路赶回庄上,吉祥额上高高肿起了一个包,模样狼狈至极。然而一行人见了,却是谁也笑不出。云詹先生第一个下了马车,急步往里头去,寻了田庄的管事连夜召集了庄上的壮年男子,让他们夜间巡逻,不可松懈。

  管事的询问缘由,云詹先生不便提谢姝宁的事,便只说路上偶遇匪徒,恐一路随行而来,故而要加紧戒备。

  平郊虽就在京都附近,但山多林多,的确曾有三三两两的劫匪出没。

  管事的便连忙应了,将事情一一吩咐下去。庄上彻夜燃灯,火光通明。

  图兰跟冬至捆着吉祥将他带进了屋子里,云詹先生则回房挣扎许久,不知究竟该不该将这件事告诉谢元茂夫妇二人。

  论理,谢姝宁是他们的女儿,她既出了事,不论大小,都该第一时间知会他们才是。

  可偏生云詹先生察觉了这事的蹊跷,又唯恐那群宵小之辈仍在苦苦追击,未曾撤退,因而不敢贸然行动。何况他一直都知宋氏同谢元茂夫妻关系并不和睦,谢姝宁这个做女儿的对父亲也只是恭敬有余,敬爱不足,两人之间父女亲情淡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