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闺宁_第407页

  谢元茂心心念念想着黄白之物,听她这般说,便耐着性子道好,自挣脱了小五去椅上坐定,目光炯炯地等着。

  妻子女儿都是靠不住的,当日那毁了他右眼跟一只手的人,他暗自揣测过多半是宋氏派来报复他的。因而他口中虽然极不情愿放宋氏离去,心中却明白,事到如今长房也不曾派人来救他,他只能靠自己了。

  否则,假以时日,他必定一命呜呼。

  所以他眼下,只求银子。

  这世上,唯有金银钱财不会负心。

  他焦急地等着谢姝宁来敬茶,用眼神无声地催促着她。

  谢姝宁却只是慢条斯理地走至桌边,再慢条斯理地背对着他们沏了一盏茶,转过身来。

  她端着茶朝谢元茂走近,躬身行礼,将手中茶盏双手奉上,道:“父亲请用。”

  谢元茂一把接过,仰头就将一盏茶尽数喝了下去,随后将空空的茶盏一倾,急道:“东西呢?”

  “我只是同父亲说了句玩笑话。”谢姝宁用极轻的声音,徐徐说道。

  茶盏“哐当”一声坠了地。

  谢元茂目眦欲裂,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怒火冲天。

  然而一盏茶下去,不过须臾,他完好的那只眼睛中,眸光微闪,蓦地现出几丝闷浊的灰绿色,在他眼中流连辗转。

  大脑似乎在这一瞬间忽然变得空白。

  谢元茂仍瞪着眼,却忘了,自己为何瞪眼……

  他眼睁睁看着谢姝宁当着自己的面慢慢地跪了下去,俯身磕头。

  发间玉簪似散发着莹润的光芒,随她俯首的动作而轻轻一颤。

  谢元茂的眼神渐渐变得呆滞。

  谢姝宁叩了三个响头。

  这一生,今日这一回,乃是她最后一次拜他跪他。

  母亲同他的孽缘,终于断在了今日,她跟哥哥,自然是义无反顾要跟着母亲一道走的。

  她亦恨极了他,厌极了他。

  然而他生她养她一场,她身上到底还流着他的血。不管她愿不愿意承认,这都是终此一生都无法改变的事实。她可是恨他,却没办法将这与生俱来的血脉抹去。

  今日一别,形同永别。

  长裙流水般逶迤,她站起身来,转身大步离去。

  不知何时从厚厚的云层后冒出头来的太阳高悬于头顶上,落下白薄的日光来。

  谢姝宁广袖轻曳,腕间一抹绯红夺目似血。

  日光下,图兰眼尖地发现,那抹红上似乎缺了一角。

  ——那只自敦煌带回来的红镯上,少了一小块。

  三日后,谢家三房的大门敞开,里头空空荡荡。

  长房得知讯息,却不敢贸然行动。

  大老太太呕了一回血,身体虚弱了许多,但仍强自撑着,要亲自领着人去一探究竟。

  谢三爷养着伤,自是不必非跟着她去不可。谢大爷便倒了霉,不得已只得陪着她战战兢兢地往三房去。

  他们这才惊觉,宋氏一行人,不知什么时候,竟从三房消失不见了!
  大老太太大惊失色,由人搀扶着快步往里头走,没走两步便听见有道熟悉的声音在远处吵嚷着。

  她立即拄着拐杖,循声而去。

  声音是从正房发出来的,她催促芷兰:“快,再快些!”

  芷兰便几乎是半拖着她,将她带到了正房。

  然而一进前庭,众人便傻了眼。

  谢元茂穿着身脏兮兮的衣裳,正在前庭里胡乱走动,一面走一边嘀咕着谁也听不明白的话。

  大老太太惊呼:“老六!”

  谢元茂听见响动,回头来看,面上忽然绽开一个笑脸,手舞足蹈地指着老太太身后一处道:“有鬼!你快看,有鬼呀!”说着,忽然又扯着脸皮冲她做了个鬼脸,嚷着,“哎呀,好热,怎么这么热。”伴随着话音,他飞快地将自己身上的直缀剥去,只余身里衣在寒风中。

  “啊——”大老太太惨叫了声,晕在了芷兰怀中。

  *****
  这一年的隆冬,对谢家而言,是真正的隆冬。

  但对谢姝宁而言,暖春却似乎已经近在眉睫。

  宋氏的眼睛渐渐开始复明,如今已能隐隐瞧见物事轮廓。

  谢姝宁在北城置了个宅子,一行人暂且先住了进去,准备着等宋氏的眼睛彻底康复那一日,众人便立即启程回延陵去。

  一等宋氏的眼睛开始恢复,事情安置妥当,谢姝宁便带着鹿孔去见燕娴。

  然而到了燕家,她见到如意,方才得知,燕淮竟已数日不曾露面。

  
 
外边狂风暴雨中,台风天,情况还在持续变糟,电跟网络都不保险了,先努力更上~
   
 
  



 
  第322章 去向
  换了平日,至多隔上个一日两日的,燕淮便必定会来见燕娴,问一问她的身子状况。然而这一次,他足足不见了三日。

  谢姝宁不由得皱起了眉头,问如意:“吉祥人呢?”

  如意不知燕淮行踪尚且情有可原,但吉祥身为他的贴身护卫,断没有不知他去向的道理。

  “昨日才见了一回。”如意闻言却摇了摇头,“说是今日该有消息了,但眼下还未曾见到人。”他放轻了声音,小心翼翼地提醒谢姝宁,“您过会见着了大小姐的面,还请千万不要说漏了嘴,叫大小姐知道了这事。”

  燕娴的身子不好,委实受不住任何打击。

  秀眉紧蹙,谢姝宁微微一颔首,同他一道去见了燕娴。

  宁安堂内,燕娴正坐在树下捧着一卷书,漫不经心地翻着,听见响动她猛地抬头看来,见是谢姝宁便不由自主地露出一抹笑来,唤她道:“阿蛮姐姐,你今日怎么得空来?”

  谢家的事,她虽不明,但多少少少也有些耳闻。

  谢姝宁便也不瞒她,亦笑了起来道:“鹿大夫回来也有些日子了,正巧有了些思路,我便先带着人来见见你。”

  “是吗?”燕娴语带欢喜,将手中书卷“啪嗒”一合,“这可太好了!”

  谢姝宁将她的病放在心上,燕娴是知道的,虽然从一开始她便不对鹿孔抱有期冀,但当着谢姝宁跟燕淮的面,她从来都是信心满满,满脸高兴的。

  二人说话间,鹿孔已同如意一道将随身的药箱搁下,来同燕娴行礼。
  

  他一早见过了谢姝宁绘了给他看的画像,心中已有准备,但他此刻亲见了燕娴,仍是忍不住暗自心惊。

  这样的怪症,他翻遍了书籍,所见亦不过一例,费尽心机,循着上头记载的蛛丝马迹,他苦苦搜罗,却只是徒劳。古籍上所载之人,年不过十岁,便已经老死,甚至于还不如燕娴命长。

  若非她爹燕景十数年来想尽法子为她续命,按理,燕娴也是无法活到今日的。

  医者父母心,鹿孔见到了燕娴的模样,不由得便动容了几分。

  他年少时跟着坐堂的师父为人望诊,所见之人哪怕只是偶感风寒,也是一副愁眉苦脸的模样,叫人看了也连带着难以高兴。

  如燕娴这般身怀重病,却笑语晏晏的人,他几乎不曾见过。

  见过礼,他上前为燕娴把脉。

  迎枕垫在燕娴干瘦的手腕下,愈发衬得她瘦骨伶仃,叫见者心酸。

  一阵风过,宁安堂内常青的这棵大树叶片碰触,哗哗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