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棠锦_第44页

  主子们有先行的,用过了席面的丫鬟婆子也陆续散了。

  谢筝刚准备走,就听见里头傅老太太的声音。

  “我们来些新鲜的,阿黛那丫头呢?赶紧叫她进来教教我们明州城里行酒令的规矩。”

  谢筝脚步一顿。

  浅朱轻轻推了推她,示意她趴在桌面上,自个儿抬步往里头走:“老太太,阿黛多吃了两杯酒,喏,趴下嘞!奴婢来给您讲明州城的规矩,有一回姑娘与城里的官家姑娘们一道赏花时,她们行的雅令可有意思了。”

  傅老太太哈哈大笑,一面笑话阿黛酒力不济,一面催着浅朱说规矩。

  谢筝趴着等了会儿,见里头玩得热闹了,便赶紧起身,悄悄往回走。

  萧家花园依着旧都喜好建造,水边除了游廊,亦有其他与设宴花厅相似的小厅堂,都被一一卸了窗板,垂着纱幔。

  谢筝不想回安语轩,经过一处厅堂,便抬步进去。

  夜风吹拂纱幔,映出后头临水而坐的一人身影,谢筝脚步不禁一顿。

  她认得快,只一眼便看出来,坐在那边的是陆毓衍。

  暗暗念了声“冤家路窄”,谢筝蹑手蹑脚想退出去,刚一挪脚步,就被止住了。

  “去哪儿?”陆毓衍声音清冷。

  谢筝只好硬着头皮道:“奴婢不敢惊搅衍二爷赏月。”

  陆毓衍微微偏过头来,隔着幔帐睨了谢筝一眼:“月色不错,既然来了,就坐下来陪我一起赏月吧。”

  谢筝皱了皱眉头:“衍二爷,身份有别,男女不同。”

  “哦?”陆毓衍似是轻轻笑了,“你与我之间,还需讲究这些?”

  心扑通,慢跳了一拍,谢筝只觉得背后一片冰凉,寒意一直窜到了她的四肢。
  

  陆毓衍到底是什么意思?
  是说她是一个丫鬟,他是表公子,她无需避让,还是,他其实根本就已经知道了她是谢筝,是他的未婚妻,因而无需讲究。

  谢筝不自禁地咬住了下唇。

  茶馆之后,她有几日不曾遇见陆毓衍了。

  案子了结,谢筝不用再为罗妇人与郑夫人耿耿于怀,也终于能够沉下心来,细细分辨这些日子的事情。

  她想,萧娴许是对的,陆毓衍恐怕知道她是谁,只是没有把握,没有实证,亦或是有别的理由,没有揭穿她的身份。

  那她呢?
  她该如实相告吗?
  在陆培元回京之前,在弄明白陆培元的立场之前,就坦言镇江发生的一切……

  谢筝缓缓跪坐下,陆毓衍望月,她隔着纱幔看陆毓衍。

  月色皎洁,映在水面上,粼粼波光,伴着夜风,化作一阵阵涟漪,桂花香随风而来,沁人心脾。

  “宫粉厌涂娇额,浓妆要压秋花。西真人醉忆仙家。飞佩丹霞羽化。十里芬芳未足,一亭风露先加。杏腮桃脸费铅华。终惯秋蟾影下。”

  清冽声音缓缓,陆毓衍没有回过头来,只是对着水面上倒影的圆月,念完了这一首词。

  谢筝的身子僵住了,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她的生辰是二月十六,顾氏直到二更过半才生下她,而谢慕锦在院子里等了好几个时辰,抬头就是明月。

  那夜月色皎洁,琼宫、玉兔、丹桂,都能一一辨明。

  所以,谢筝的小名是“丹娘”,只有谢慕锦和顾氏才会唤她一声“丹娘”。

  而陆毓衍念的分明是一首咏丹桂的词。

  一直悬在心中的疑惑终于明了,谢筝垂着眼帘苦笑。

  他果然是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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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筝:说还是不说?

   
 陆毓衍:随意。

   
 谢筝:说不说都已经被知道了,果然是随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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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更,这两更卡哭我了,虽然这个场景是好久之前就定下来的96自己超心水的一个情节,但是,我还是卡,抱头哭。

   
 感谢书友catke、minimizing的香囊,感谢书友彤彤1609、燕七爱吃鱼的平安符。

   
 
  



 
  第48章 丹桂
  一室静谧。

  陆毓衍没有再说什么,谢筝亦是沉默。

  那首词散了,像是浮于水面的银盘,在风中随着波光荡漾,下一刻就不见此刻模样,但它依旧映在那里,不曾消失。

  一如她的身份,无论陆毓衍是不是点破,他们都心知肚明。

  确认之后,很多事情亦变得清晰起来。

  哪有那么多的凑巧,陆毓衍只是比谢筝以为的更了解她罢了。

  他知道她会骑马,他的黑马叫做逾轮,她喜欢香客居的牛肉包子……

  谢筝只对五年前的陆毓衍留有“一眼”的印象,而陆毓衍却在她浑然不知的时候,知道了那么多。

  月光透过纱幔,朦朦胧胧落下。

  谢筝突然想起了去年的中秋。

  镇江府衙后院里,顾氏饮了几盏菊花酒,搂着谢筝坐在院子里赏月。

  月色清亮,映在顾氏眼中,却添了几分不舍。

  “月缺月圆,一眨眼,我们丹娘都这般大了,”顾氏捧着谢筝的脸颊看了又看,“丹娘还能陪娘过几个中秋?也就再一年了吧?等过了明年此时,再往后的中秋,就该与姑爷一道了。”

  谢筝不耐烦提出阁的事儿,笑话顾氏吃多了酒,就想着早些把她嫁出去,明明娘家人该千不舍万不舍的,多留一年是一年。

  母女两人似是拌嘴般打趣,叫谢慕锦听了直笑。

  顾氏当时的话语声依旧在耳畔,一年过去,已然是物是人非。

  她没有再陪着父母观月吃月饼,不管舍得不舍得,去年的中秋,是他们的最后一次。

  而她的这个中秋,虽是与陆毓衍一起,却也不是什么夫妻。

  人生的际遇起伏,当真是猜不透,也看不破……

  想起父母,谢筝的胸口钝钝的痛。

  早知今日,那时候她就不笑话顾氏了,一定要窝在母亲的怀里,好好撒娇。

  丹桂香随风来,她凝视着陆毓衍的背影,深吸了一口气,似是下定了决心一般,唤道:“衍二爷……”

  声音出口,后头的话哽在了嗓子眼里,谢筝想顺势都说出来,可话到了嘴边,却涩得又不晓得从哪里开始说起。

  陆毓衍半侧过身来,似是看着她,又似是没有看。

  纱幔在夜风中轻轻晃着,谢筝掐了掌心一下,终是让自己平静许多。

  外头却突然骚乱起来。

  一阵惊呼划破了月夜的宁静,似是水面上落下了石块,溅起一片水花,水中月骤然散开了。

  惊叫声尖锐,谢筝霎时怔住了,所有的话语又都堵了回去。

  陆毓衍站起身来,一把掀开了纱幔,神色凝重,经过谢筝身边时,他脚步顿了顿,垂眸与她道:“戏台那边传来的动静,我过去看看。”

  话音一落,陆毓衍快步出去了。

  谢筝见他走远,双手撑地想爬起来,许是跪坐久了,一时发麻,等了片刻才舒服些。

  素手撩开纱幔,谢筝走到水边,隔着湖水看戏台状况。

  戏已经唱完了,戏班子的人正在收拾,不晓得出了什么事儿,这才惊呼起来,这会儿看过去,水榭那里还有些乱哄哄的。

  花厅里的人也在往水榭张望,她们虽正对着水榭戏台,但走过去,不及谢筝所在的小厅堂近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