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镇兵到大帝,朕这一生如履薄冰_第74页

  “大都督,我且问你,若是洛阳真的遣派大军救援幽燕,会任命谁担任主帅。”常景深深叹了一口气,看向尽墨的天际。

  “李继长(李崇)年初病故,元智远(元深)与元显顺(元徽)又斗的不可开交。太后偏听偏信,皇上年幼。这偌大朝堂,放眼望去你可能挑出堪用之人?”

  常景指了指自己,嘲弄一笑,“就连我这个文人,都被点名上战场了。”

  “常公,文武双全,你看这蓟城兵卒不过数日,就被调教的焕然一新……”

  元谭干巴巴的奉承了几句,渐渐的也忍不住长叹起来,与常景两人站立蓟城之上,久久不言。

  第70章 青州贾思勰(求首订!)
  “八月三十,有兵马入屯军都城,城头挂旗,幽州大都督元谭。”

  “九月初一,有兵马趋居庸关南口,窥探关内情形,为李虎射杀。”

  “九月初二,朝廷军别将李琚率兵进逼居庸关南口,为李虎所拒,围关不足半日,自动撤退。”

  “九月初三,尉景领十数骑哨探,过蓟北,见蓟城城头旗帜拥挤,更有守将开城率兵士邀击,尉景不应,率兵退回居庸关。”

  裴昇手上捏着一叠厚厚的军情文书,一边骑行,一边翻看。

  “士真几次想要领哨探侦查蓟南情形,却始终被蓟城挡在幽州中间。看来如你所言,镇守蓟城的将领不简单,把最富饶的蓟南一带护的如铁桶一般。”

  高欢骑在裴昇身边,观察着裴昇的神色,只见得裴昇眉头高蹙,手上的军情文书,翻到后来,越翻越急。

  裴昇长长吐了一口气,刚欲说话。

  忽然一阵强风袭来,把裴昇翻折的文书尽数吹回,最上面的一张军情文书跃然眼前,墨汁淋漓。

  “恒州方向有朝廷兵马异动,似往燕州而来。”

  “这是本来派往大宁郡刺探情报的哨探发回来的军情。”高欢也是眉头紧锁。

  “看来对于大宁郡的攻略需要先停下了,目前当务之急,是要先打掉这支莫名而来的恒州兵马。”

  “可惜我们还是苦于兵力不足,那些降兵现在还不能用,只能先发往御夷镇和山谷郡接受处罚,居庸关那边也需要驻扎一支兵马。”裴昇算了一下手头兵马,确实捉襟见肘,若不是郦道元从御夷镇出来的时候带了一幢新兵步卒,恰好可以驻守居庸关。如此才能让裴昇把骑兵尽数带出。

  高欢看了一眼裴昇,忽然尝试开口,“其实,如此用人之时,可以先用……”

  “不行,既然已经按照军法做出处罚了,就绝对不能破坏规矩。否则这个口子一开,后面就停不下来了。”裴昇抬头看天,“一旦任何规矩都能被破坏,那就没有规矩可言了。贺六浑,你该知道这个道理。”

  高欢默默无声。

  “军主,后营平民百姓气力不济,已经跟不上队伍行进速度了。”窦泰纵马从后面赶来。

  “走,去看看情况。”

  这次裴昇带兵去阻击恒州兵马,顺带着也把那些被杜洛周以及他那些将领裹挟的燕州百姓给带了出来,因为居庸关太小,上谷、平原、偏城等地又全被杜洛周焚为废墟,唯一能容纳这么多人,且又在裴昇控制中的城池,居然只剩下了因裴昇出言而未被焚毁的广宁郡城。

  “再放慢些速度吧。”

  裴昇看着一众畏畏缩缩的百姓,心中不忍。

  外围的轻骑兵已经以中间这五六千余人的平民为核心散出数里距离,虽然现在燕州之地不大可能出现什么敌军,但军中训练养成的规矩,还是让他们不敢放松警惕,谨慎执行。

  在裴昇再次下令慢行之后,这自然就导致了队伍行进速度更加减缓。

  于是与当时星夜赶至居庸关不同,这百多里路,耗费了两日时光,众人才看到广宁郡城。

  虽然未被焚烧,但是已经破败,裴昇顿时想起了自己看见御夷镇的第一眼。

  荒草掩路,渺无人烟。

  “军主,这次总该让我跟随出战了罢。”

  广宁郡城前,还未等裴昇做任何命令,高欢先开口了,言语之间还是如居庸关那次一样带着些许埋怨。

  上次他一路追逐裴昇前往蓟城,未想到选了一匹马力疲惫的战马,没跑出去多远,就一个踉跄跪倒在地,害的他也跌落马下。直到裴昇等人回转,才在道上看到埋头苦苦跋涉的他。

  “好罢,今朝就换一个人留下驻守。”

  裴昇目光扫过,窦泰挺胸出列。

  “军主,我留下罢。”

  裴昇颔首,除却高欢,剩余三将之中,李虎现在随同郦道元驻守居庸关,窦泰和彭乐之间,狗都知道选择窦泰比较让自己放心。

  他正欲答应,忽然一个有些嘶哑但是高亢的声音,从聚在一团拥挤散乱的平民之中传来。
  

  “大人若是信得过我,让我替你驻守广宁郡如何?”

  只见到一名文士,从人群中挤出,他正了正头上小冠,又扯了几下衣裳,方才迈着沉稳步伐走向裴昇。

  奈何,他离裴昇着实有些远,走的又慢。

  不耐等候的裴昇纵马过去,激起一小泼沙土打在文士缚裤上,但是文士颜色不变,他高昂起头看着裴昇。

  “你?”高居马上的裴昇低头看着文士,“我记得你先前不是还在痛骂我助纣为虐吗?”

  “为何现在又说要替我驻守广宁。”

  “焉知你不是虚话谎言!?”

  高马临头,裴昇所说的话就像在文士头上炸开一样,自有一番威势。

  “若是谎言,我只需静静待在人群之中,寻觅机会逃窜就是。我先前守广宁郡,如今又守广宁郡,均不是为了自己。大人若是真豪杰,自然明白我心意。”文士还是保持着那般平静神色,所言一字一句慢慢道出。

  裴昇沉默了一会,开口问道:“若是我不分兵与你,你该如何管辖这数千民众?”

  “治人如治田。顺天时,量地利,则用力少而成功多。任情(凭主观)反道(违反客观规律),劳而不获。”文士侃侃而谈,“我会依照籍贯,乡里,年龄,男女,老幼考量分队,然后按照军中制度。五人一伍,十人一什,百人一队,千人一军。”

  他摊开五指,“如此算来,我只需管好五六人,就可管好五六千。”

  “若是他们阳奉阴违,不过敷衍于你,你又如何得知?”坐在马上的裴昇神色不变,继续来问。

  “那就连坐,若有一人逃窜,则全伍受罚,若有两人逃窜,则全什受罚,依此类推。”文士思衬片刻开口,“但这规矩只做约束,我笃定无人会逃。”

  “你就如此自信?”裴昇骑着马绕着这文士转了一圈,眼神不住上下打量。

  “我非自信,只是知晓人心。他们背井离乡,纵然是逃又有何处可逃呢?我知道大人心中怀有恻隐,不然也不会诛杀杜洛周等贼首。加之这一路行来,大人屡次因照顾百姓,而放缓行军速度。所作所为,大家也看的明白。与其艰辛逃入旷野,托庇在大人羽翼之下才是安全之道。”

  文士恳切言语,“大人,莫要小看了氓首农夫的智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