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镇兵到大帝,朕这一生如履薄冰_第126页

  “计划没有变化快,小皇帝身边的亲信,估计都会被胡太后清理干净,提醒也是无用。”裴昇很是头疼,本想在小皇帝元诩那边烧烧冷灶,没想到胡太后下手这么狠。

  “这胡太后还是得看紧一些,提防她出些什么奇怪操作。”

  “所幸,蔡景彦还记得发情报回来。”裴昇笑着指了指,高欢手中先前那份密函,“虽然情报比较滞后,但也总比什么都没有好。”

  高欢面色凝重,现在这个房间之内,只有他和裴昇两人,明媚阳光都被紧闭的门窗锁在屋外,一股冰冷从地面爬起,不由分说的沁入他的身体。

  他不禁悚然一惊,随即低声回道:“景彦虽然性情浪荡,但是忠于人事。”

  高欢顿了顿,又接着说道:“若是他真有什么差错,我会亲入洛阳,将其清理,绝不留往昔情面。”

  “何至于此。我不过是随口感慨罢了。”

  裴昇挥了挥手,“去大堂议事厅吧,其余人应该都到齐了。”

  随即起身,推开了大门,一股灿烂刺目的阳光灌入,两人从暗室之中走出,仿佛又重回阳间。

  ……

  大堂之内,诸将云集。

  宇文静带着数名仆役,给诸将奉上清水,随后就站于上首,还时不时的和堂中众人攀谈几句,没有丝毫羞涩,反而有股大方爽朗之气。

  在定婚之后,裴昇和宇文静虽然没有住在一起,但是宇文静已经时不时的来这行台府内管事督促,俨然就是当家女主人的模样。
  

  宇文颢面带笑意,端着妹妹亲手递给他的清水,半天也舍不得喝。

  坐在他上首的窦泰,忍俊不禁,“宇文兄,你手上端的只是清水罢了,何必像是美酒一般,不舍得喝?”

  “就是,行台都定婚两月有余了,你怎么还这么高兴?”彭乐摇晃着大脑袋,跟在窦泰后面补刀。

  “你懂什么?这种喜事,我一辈子都高兴不完!”宇文颢没好气的瞪了彭乐一眼。

  彭乐还想继续调侃宇文颢,就被旁边的斛律金按住了。

  “行台!”

  坐于门边的李虎,第一个看到裴昇前来,立马站起呼喊行礼。

  其余将领也纷纷起身,齐声大喝,“参见行台!”

  裴昇容色平静,环视一圈,右手往上一抬,“诸将路途辛苦,勿需多礼。”

  “今日召集你们,有要事商议。”

  裴昇再度从袖中抽出一张新的文书,对着诸将展示道:“这是黑獭从定州发回的情报。”

  看着众人探究的目光,他也不传阅情报了,直截了当的念了起来。

  “四月末,乱军于五鹿邀击长孙稚,此役未见河间王元琛援兵,鲜于修礼大败长孙稚。军内欢腾,士气高涨。”

  简单一句念完,诸将都忍不住嗤笑,这北魏军队还真是一模一样的配方,还是这么不堪战,简直是谁也打不过。

  其实要真说北魏军队没战斗力,也是过于损毁了。

  就譬如情报中被打的大败的长孙稚,可以算是实至名归的名将,那为何他又会打不过鲜于修礼呢?完全是北魏的骚操作导致的。

  北魏以长孙稚为大都督,北讨诸军事,协同河间王元琛共同出兵讨伐。这在根子上就出了问题,长孙稚和元琛两人素有积怨。

  正光五年(公元524年)南梁裴邃与虞鸿袭占寿春,长孙稚率兵抗击,但是苦于没有援兵,只能领兵撤退。之后朝廷派都督河间王元琛率军支援长孙稚。

  元琛到了寿春之后,一心就想着和南梁大军决战,当时天气不好,连日阴雨,长孙稚认为不能随意出兵,元琛不听,擅自出战,结果大败而回,还多亏长孙稚领兵援救,拦击了梁军,元琛才能逃回城中。可惜元琛性格狭隘,并不感恩,他觉得长孙稚是故意不同意自己的决战计划,等到自己被梁军打败,再出兵援救,从而彰显自己的威名和能力。

  于是单方面的和长孙稚结下了仇怨,如今两人又共同领兵出征,一路上本来就别别扭扭,谁都看谁不顺眼。

  北魏的骚操作还没完,等大军到了邺城,忽然遣使者把长孙稚的大都督给解除了,让元琛上位。长孙稚马上上书给洛阳,说明两人不和,如今又临阵换将,军心动摇,希望朝廷把自己换回去。然后北魏朝廷已读不听,命令继续前行。

  两人率领大军到滹沱河(今河北深泽县东南)时,长孙稚出于多年战场经验,对元琛建议道,如今已经进入定州乱军控制范围,应避其锋芒,徐徐图之。

  但是元琛什么人呐,和在寿春一样,又想着和鲜于修礼决战,而且这次长孙稚还归他节制。于是他就命令长孙稚,率兵突击,结果被鲜于修礼在五鹿埋伏。元琛先前想着决战,真到了紧要关头,他又怂了,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就是不派兵援救长孙稚,眼睁睁看着长孙稚被埋伏,才导致了这场大败,成全了鲜于修礼的威名。

  裴昇未随诸将一起嘲笑,他翻了出另外一张洛阳发来的情报,“长孙稚与元琛都被洛阳革除官职,朝廷已经新派了广阳王元深为大都督,章武王元融为左都督,裴衍为右都督,共同讨伐鲜于修礼,不日即至。”

  诸将的笑容顿时收敛,变得肃穆起来。要说朝廷里真正能打的,还就是广阳王元深,众人先是面面相觑,忽然又惊觉不对,这又不是来打我们的,我们紧张什么?我们现在是官军啊,怎么把这个给忘了。

  堂内气氛又热闹起来,无聊如彭乐,已经开始和旁人赌这次是官军赢还是乱军赢了。

  窦泰看向裴昇,知道他今日大张旗鼓,召集诸将,不可能只是为了读读情报,斟酌出言问道:“行台,你是想要带兵南下,与元深一起南北夹击鲜于修礼?”

  他面色昂然,猛地站起来,身上甲片哗啦作响,“若是如此,我愿为先锋!”

  其余诸将闻言也纷纷看向裴昇。

  裴昇摇了摇头,对着堂外大声呼唤,“把人带上来!”

  随着呼唤,两名甲士拖着一个脸颊凹陷,口唇干裂的人上堂,前面带路的则是典农寺主薄柯拔勇。

  “行台!”柯拔勇脸上笑容满溢,他先给裴昇行礼,随后又对着其他诸将团团拱手。

  “你交给我的任务已然完成。那四十亩田地,全部耕作完毕。”柯拔勇抬脚踢了踢瘫在地上的公孙止,面上带着不屑,“就是这小子,太没用了。才耕了四十亩,就成了这样。”

  “行了,你回去找贾右丞复命吧。”裴昇好笑的冲着柯拔勇挥了挥手。

  然后上前,居高临下的对着公孙止说道:“听闻你一直喊着要招出事实,如今我在你面前,你可以说了。”

  “行台…嗬嗬…”公孙止无力的挪动了一下头,呜咽道:“能不能给我喝口水,我从清晨寅时开始,就连续耕作直到此时,一口水都没喝啊。那个监工简直就是恶鬼,他根本不是人呐。”

  “喝吧,喝完,把来龙去脉说明白。”裴昇示意甲士扶起公孙止,给他摆了个舒坦些的姿势。

  公孙止贪婪的喝着水,好半晌后,才喘息着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