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镇兵到大帝，朕这一生如履薄冰_第141页

  “哦？”斛律光上下打量着就德兴，随后将马槊移开。

  就德兴心中刚泛起欣喜，就听到了一句令他胆寒的话。

  “所有归乡游子，都需要接受检查。往那边检查处去，自有人核实你们身份。”

  就德兴楞了一会儿，眼看着眼前少年郎的目光变得怀疑不善起来。他连忙躬身拜谢，随后艰难的带着两个弟兄往斛律光所指的地方去了。

  他并不是没有想过抵抗，但是他发现，少年郎身边的甲士已经隐隐摆好了阵势，恰好将他们三人围在中间，只要他们一动，即刻就能出手擒杀。

  “往水里逃？”就德兴看着身侧的渝水，又泛起了一个念头。

  他眼角余光一瞥，发现那个少年郎居然走在了他的身边，分明是挡住他逃入河中的路线。

  “这少年郎如此年幼，必然不是我的敌手，杀了他，然后逃走。”就德兴心中思索急速闪动，手也悄悄摸向了怀中。

  眼见着离那个所谓的检查处，越来越近。

  就德兴心中一横，先是大力挥臂击向斛律光，右手则快速的从怀中抽出短刀，矮身捅向斛律光胸部。

  “哼！早知道你有问题！”

  斛律光冷笑一声，不退反进，手中短槊先磕开就德兴挥打来的手臂，然后顺势劈向他持刀的右手。

  就德兴见着短槊寒光凛凛的槊锋，只得将右手收回，而此时斛律光已经欺进他的怀中，肩膀靠住，脚下一伸一绊，用军中的角抵术，将就德兴甩了出去。

  而还未等就德兴晕头转向的从地上爬起，一众甲士已经团团围住了他。

  于是这个历史上曾经先杀营州刺史李仲遵，后杀平州刺史王买奴，占据两州，降而复叛，几番戏耍北魏朝堂，自称燕王的就德兴，被少年斛律光擒获。（注）
  ……

  幽州军营帐外，韩季风尘仆仆，他在三日之内，来回白狼城和龙城，堪称神速，但是也生生跑废了三匹好马。

  “行台为何不入主龙城，非要在城外搭营？”韩三郎心中不解，那龙城是燕朝旧都，里面还是还保留着皇家宫室，华贵舒适，怎么也比这搭建在草地上的营寨好啊。

  他寻不到人相问，只得拉过在营帐外一副忠心巡逻模样的公孙止，低声询问。

  公孙止则是一副看土包子的模样，将自己从裴昇军中兵卒那里打听到的只言片语，慢悠悠的说了出来，“咳咳，这个嘛。你是外人，可不知道这是我们军中定规。”

  “什么规定？”韩三郎忍住翻白眼的冲动，继续询问。

  “就是大军只能驻扎城外，除了受令入城维持治安的兵卒，其他人一概不得入城，防止侵扰百姓。”公孙止一副肃穆表情，拍了拍自己身上的裴昇牌两当铠，铮铮做响。

  韩三郎若有所思，随即微微一拱手，就撇下还在装模作样的公孙止，往大帐前去，静静等候裴昇召见。
  

  只留下公孙止在原地跳脚咒骂。

  “好一身刺史袍服，应该就是平州刺史王买奴所有的。”

  大帐内，裴昇抖了抖手上的红色广袖绫袍，案前还有配套的平巾帻和刺史印绶，这些都是从就德兴三人随身包裹里搜出来的。

  “他们已然坦白一切，寻夜摸进刺史府，意图挟持王买奴，号令平州。”斛律金叹息一声，继续说道：“府内的侍女也都是他们杀的。”

  斛律金先是感慨，随后面上露出古怪笑意，说道：“行台，你可知他们挟持王买奴是在何时？就是我们攻城前夜，他们前脚刚抓住王买奴，我们后脚就攻进城中了。而且连途中王买奴怎么死的，他们都不知道。这真的是可怜又可笑。”

  随后又叹息道：“他们将王买奴尸首剥掉衣裳后，丢到了芦苇荡中。”

  裴昇倒是没有笑，只是也跟着感慨了一下，“一州刺史死的如此不堪，罢了，将他们如同常氏三族一样，送到洛阳，就说是营州兴乱的变民，如此也算是给我们兴兵入营州找了个理由。”

  “喏！”斛律金领命之后，并没有退下，眼下跟随着裴昇的将领，除了他就只剩下彭乐，所以他承担起了裴昇秘书的角色。

  “韩氏搬迁进度如何？”

  “明日即可全部搬出龙城。”

  “可有怨言？”

  “有，但是不多，而且都被旧营州刺史韩翁给压制了。”

  裴昇微微点头，看来这昌黎韩氏配合度不错。

  “报！韩季在帐外求见！”真是想到谁谁就来，裴昇也没想到韩季往来白狼城如此快速，挥了挥手，“让他进来，看看是否有好消息传回。”

  斛律金点头领命，出帐去引韩三郎。

  尘埃满身的韩三郎一入帐，就将手中文书高高举起，大声朗朗，“行台容禀，韩皎不辱使命，白狼城守将乍闻行台入营州，立刻就投书归附，并广都城，石城也是一同归附。”

  “此乃建德郡的兵册和户籍，请行台过目。”

  “韩皎？”裴昇起身先扶起了韩三郎，随后拿过他手中的兵册翻看起来。

  “呃，小子家中行三，又素来浪荡惯了，所以得了韩季韩三这两个别号，其实我真正姓名是韩皎韩白驹。”

  “嗯。”

  裴昇不以为意的点头，他此刻的注意力全在韩皎献上来的兵册之上，并不知道眼前这个惯爱偷精耍滑，却又能大事不糊涂的韩三郎，日后将会有个名传千古的大文豪后代，被称为“唐宋八大家之首”的昌黎先生韩愈。

  “这白狼城就驻扎了不到三百兵卒？”裴昇眉头微蹙，看向韩皎。

  “这兵册所写乃实情，白狼城位于两山相夹的山口外侧，山口最窄处不足半里，渝水从山口穿过，两岸山峰挺立，中间波涛汹涌。乃易守难攻的关隘，且上下补给不易，所以日常只需驻扎一幢兵卒即可。”韩皎心中有数，要知道他为了上这白狼城，不知道在土道上摔了多少跤，此刻讲来，分外生动。

  “而广都城、石城与白狼城呈人字形分布，三城之间相距不到五十里，互为支撑。所以这余下两城所驻兵卒也不多。”

  韩皎又从怀中掏出了一枚印绶，“此乃建德郡郡丞之印，也是那白狼城城丞之印。郡丞愿将印绶献于行台，只是他有个小小的要求……”

  裴昇见韩皎神色，轻笑一声，“说罢，只要不是太离谱的。就冲他献城献郡之功，我可以应允他。”

  “他的心愿其实很简单，就是请求调离白狼城，到燕州和幽州，随便做个小官小吏即可。”韩皎说到这里，忍不住低笑道：“他说他再也不愿驻守白狼城了，太苦了，每天只见山水，旬月不得下山，啃大饼都要啃疯了。”

  裴昇闻言也是失笑，“好，答允他了，在我率军回程之时，会将他替换下来。”

  韩皎面上一喜，随即欲言又止。

  裴昇见不得他这般做态，将手上兵册一合丢到案几上，拍了拍韩皎肩膀，说道：“说罢，你先是入城说服族人，举城归降，又往返奔波，也劝得白狼城归附。可以说我能拿下这营州，皆是因你之功。”

  “你心中有何愿求，尽可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