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镇兵到大帝，朕这一生如履薄冰_第142页

  韩皎扭捏半天，喃喃难言。

  “是要替你韩氏分说，丁口还是土地？”裴昇微微摇了摇头，对着韩皎认真说道：“这两个是我绝不可能答应的，你心中所思若是这个，那就不用开口了，换个新的。”

  “非也，非也。”韩皎立刻出声辩解，“这族中各系分支早就该拆了，聚居在一起，天天闹矛盾，不是你不喜他练武，就是他嫌弃你穷酸。早分开住，早安生。”

  韩皎面上流露出一丝郑重，“我们昌黎韩氏虽称大族，但是也没有做过什么压榨百姓之事。族内精诚一事，唯有诗、经。那田亩，行台已经允许我们嫡系每户每口保留两百亩，渔樵耕读，足够了。”

  “那你所求什么？”裴昇心下开始警惕，这不要钱的往往最贵，希望韩皎不要说出什么离谱要求，破坏了现在他和韩氏之间的和睦气氛。

  “呃，我所欲者，就是常伴行台左右，须知道，我也是从小习读诗经的。在行台帐下做个文吏还是能胜任的。”韩皎再次卑躬屈膝。

  “可，那你就先替我处理帐中文书吧。”

  裴昇略作犹疑后，才在韩皎眼巴巴的目光之中，点头答应。其实，他早想换个帐中文吏了，毕竟斛律金也是做惯大王和首领的人，偶尔让他客串一下文吏工作可以，长久的就不免落了他的颜面。

  ……

  三日后，留下一幢兵卒驻守龙城的裴昇，终于准备班师回幽州了。

  而此时已至六月初，从五月中开始攻略平州开始，到顺势拿下营州，前后也不过半月时间。

  “阿兄，大军已经上路。”斛律光纵马赶来，远处的滨海道上，马蹄滚滚，正在南下。

  而裴昇却是停在原地，眺望着远处。

  “明月可知那边是何地界？”裴昇伸手先是指向正北方，随后又划出弧线，偏向东北方。

  “阿兄，我还未跟着郦公学水经，实在不知。”斛律光支支吾吾，小脸微红，心中下了决心，回到燕州公学，立刻开始学水经地理。

  “正北是契丹所在，东北是高句丽所在。”

  裴昇站在马镫上，手上长槊指点，“来日我必带兵灭此二族！”

  随后他掉转马头，以槊拍马，飞奔而去，身后斛律光策鞭极力跟随。
  

  风从两人身边穿过，或许是逆风而行，亦或许是速度太快，耳畔的风声也似乎紧密了许多，以至于有种错觉，好似天空中薄云蔽日，投下云影在辽阔的原野上流动，正追逐着两人。

  “快马加鞭，不知道还能不能赶上夏收！返乡刈麦啦！”

  ……

  注：魏营州城民刘安定、就德兴执史李仲遵，据城反。城民王恶儿斩安定以降；德兴东走，自称燕王。

  就德兴陷魏平州，杀刺史王买奴。——《魏书》帝纪·卷九

  第118章 灯下人心乱

  “若是此时身在幽州，我们都得下田刈麦。”

  宇文泰看着眼前金黄的麦田，以及在田中辛劳收割的百姓们，频频摇头。

  “身为将领，也需得亲自下田？”赵贵一脸的不可思议。

  如今鲜于修礼军还在继续围困定州，不过攻城之势已经开始慢慢懈怠，此间又发生了数次攻防战，与定州杨津说不上互有胜负，只能说是勉强维持着围城战势不散。

  而在人吃马嚼半年之后，乱军也不可避免的陷入了粮食危机。

  毕竟所谓的粮仓也好，武库也罢，都在郡城当中。

  先前乱军还能依靠着人海战术和猝不及防，攻下了定州一些县城，劫掠到了不少的粮食。但是如今，整个定州北部，能打下来的城池都打下来了，能裹挟的丁口也都裹挟了。这就造成了人口的激增和粮食的急速消耗。

  幸亏他们苦苦熬到了六月中旬，粮食终于成熟，可以夏收了！

  “那是自然，连我裴阿兄都要下田，不过他刈麦技术不行，每次都没其他人收割的快。”宇文泰扬了扬头，觉得就在田边看着别人干活，手有点痒。

  赵贵闻言抽了抽嘴角，不敢想象幽州是个什么样的地界了。

  “该回了，晚些还要入大王帐中军议。”独孤如愿看了看天色，纵然此时是六月酷暑，他依旧穿戴整齐，浑不似宇文泰和赵贵，只着单衣和犊裈。

  “唉，又军议，天天议，也不见议出什么好方略。什肥你去吧，我寻地纳凉去。”宇文泰一听，就面露不满。他刚来的时候，冲着新奇还去了几次，结果每次都是帐中吵的热闹，吵完之后，又在一阵山呼大王声中结束。

  结果回营之后，完全记不得军议了什么。

  所以他立刻就把这差事丢给了宇文什肥，什肥也是满脸的不情愿，但是在宇文泰搬出从父威严之后，终究和独孤如愿一起往中军大帐去了。

  至于宇文泰和赵贵两人，则手挽手的去寻溪流游水了。

  “两位来的晚。”

  独孤如愿二人刚刚入帐站定，可朱浑元就侧身过来，压低声音与两人攀谈起来。

  此时鲜于修礼麾下对比一开始的纷乱，已经开始抱团取暖，帐中诸将也是三三两两聚在一起，鲜有落单的存在。

  这不，就连宇文氏一家，此刻身边也多了不少拉关系的将领，可朱浑元就是其中一人。

  他本就是怀朔镇人，平日里素闻武川宇文氏的名声，早就有结交之心，后面宇文泰来了，又从他嘴中知道了不少消息。所以和宇文氏的关系急速上升，在其他将领眼里俨然已经是一个团伙。

  而可朱浑元也不是一个人，他身边也聚着韩贤、潘乐两人。此刻正跟着可朱浑元和独孤如愿站在一起。

  “真是来了新人，哭了旧人。咱们这大王着实与众不同，其他称王道寡的，都是后宫里嫔妃更换不迭，他倒好，是帐前心腹更换不迭。”韩贤看着大帐正中的鲜于修礼和他身边之人，忍不住讥讽道。

  可朱浑元没有制止，反倒是也低声笑道：“谁叫这新人姓元呢。”

  “元氏宗亲，莫不是鲜于大王还想着重新归降朝廷？”韩贤不屑道。

  独孤如愿和宇文什肥对视一眼，没有说话，只是站在人群之中，默默看着。

  上首座位中的鲜于修礼，先是威严的扫视了一圈大帐，在压下了众人声响之后，方才徐徐开口。

  “今日所议为两事，一是夏粮收割，二嘛。”鲜于修礼略加停顿，见到诸将都目光不移的看着他，随即满意颔首，“二还是那攻打卢奴城之策。”

  诸将闻言不免发出微微骚动，可朱浑元背后的韩贤更是直接小声咒骂，“狗儿的，每日都是商议攻打卢奴，每次都没结果。”

  “嗯？”

  鲜于修礼眉头一竖，举起手来，大声喝道：“诸将可有异议？若是有建议，可以直接出列献策，嘀嘀咕咕成何体统。这不是叫元王看笑话吗？”

  随后，他对着站在他座位边上的元洪业笑道：“帐下多草莽之辈，不比洛阳京城，元王见笑了。”

  “当不得大王一个王字，我乃元氏落魄之人，幸得大王容纳，方有存身之地。大王帐下多豪杰，所谓豪杰不拘小节，自有风范。我心慕久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