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镇兵到大帝,朕这一生如履薄冰_第144页

  而此时受令正在接洽六镇之人的元洪业顿时成了弃子,进退两难。

  “幸好,朝中还有人记得我。”元洪业不自觉的捏住了怀中的一枚铁劵。

  若不是为了事成之后,重归洛阳的承诺,他才不会深入这叛军之中。

  虽然现在自己帐中,且四下无人,但是元洪业丝毫不敢将铁劵拿出观看。只因为元乂的死亡,给了他一个最大的警醒,事以密成。

  他只能隔着衣物,轻轻摩挲着怀中铁劵,暗自筹谋。

  而与元洪业的小心翼翼相比,另一处营帐内简直就可称为肆无忌惮了。

  “老尉,说说罢,那边许了你什么爵位?”潘法显推了一把尉灵根,眼中探究之色甚浓。

  尉灵根则是翻了翻白眼,转过身去,自顾自的喝着酒。

  “嘿,怎么的,怕说出来,被人知道许诺你的爵位太小,被大伙取笑吗?”潘法显不依不饶,又转到了尉灵根面前,还出言挤兑。

  “呵,老尉不想说就不说呗,你潘法显这么着急,那你说说许了你什么爵位?”帐内有其人出声插话。

  “我?”潘法显看着一众注视着他的将领,不以为意的笑了笑,“那边许了我一个开国县男!”

  “呐,还给了我一枚铁劵。”潘法显从怀中掏出一枚两指宽细,食指长短的铁劵抛到众人中心的案几上,铁劵在案几上跳动几下,灯光照耀,隐约可见上面的精美花纹。

  潘法显如此大方,坦陈的动作,倒是唬的帐中诸将面面相觑。

  甚至有人怀疑道:“不会是假的吧?”

  “假不假,你自己看,我是无所谓。”潘法显一声嗤笑。

  众人如此才纷纷上前,捡起铁劵互相传看。

  “真是开国县男……”

  铁劵传到尉灵根手中,他摩挲了几下上面的花纹,面皮一动,手不禁下意识的往自己怀中摸去。

  “嘿,我就说你也被许了爵位,这次被我抓到现行了吧!”未想到潘法显手疾眼快,一看到他的动作,先一步从他怀中抽了一样物事,赫然也是铁劵。

  “狗儿!”方才还坦然赤忱的潘法显,一看铁劵顿时变了颜色,破口大骂道:“乃公和你尉灵根都是军主,怎得你就被许了散子!”(注)
  已经被叫破辛密的尉灵根,此刻也不再掩饰了,他冷哼一声,伸手夺回了自己的铁劵,“自然是因为,我比你强。”

  “你!”潘法显气急,正待与尉灵根好好争上一争,却被一旁看热闹的众将劝了下来。

  “嘿嘿,其实我也有铁劵。”潘法显被劝住之后,忽又有一人低声出声,叮的一声,一枚铁劵被丢到了案几上。

  “不过,只得一个散男,哼,太小看我了。”

  “我也有……也是散男。”又一枚铁劵丢到了案几上。

  其余人面面相觑,随后就是连绵不绝的铁劵丢了出来。

  “狗儿的,除了你潘法显和尉灵根,其他人都是散男。”有人将铁劵上的花纹一一分辨,然后破口咒骂。

  潘法显此时的面色明显好了很多,众将之中就低于尉灵根,也勉强说的过去吧。

  “哎,程杀鬼你的铁劵呢?总不可能你没收到吧?”

  潘法显数了数帐内人头,发现只有楞头楞脑的程杀鬼没有丢出铁劵。

  “这个吗?”程杀鬼将手从后背抽出,一枚满是污垢的铁劵被他甩到案几上,惹的身边众人纷纷掩鼻离开。

  他刚刚一直抓绕不休,别人还以为他在抓痒,没想到用的居然是这铁劵。

  “狗儿,居然是和我一样的县男!”潘法显忍着恶心,看清了铁劵上的花纹,不禁感到不公,这都什么人,居然和我一般爵位?
  程杀鬼将抓痒的手放到鼻下嗅着,看着骂骂咧咧的潘法显,眼底流过一丝不屑。

  “杨津许的铁劵和爵位有什么用,他不过一个定州刺史,允诺的有甚效力。自己可是有皇室宗亲的密函!”

  ……

  “将军,为何要与毛普贤这小人联手?”在离开毛普贤的营寨很远之后,张保洛看四下无人,遂大胆对着前头的葛荣发问。

  “我们不是和他势不两立吗?”

  葛荣闻言微笑,停住了脚步,环顾了一下深夜里的营寨,然后浅浅叹了一口气,把着张保洛的臂膀说道。

  “保洛。有些话我本不该对任何人说,但是你乃我心腹,今日我就讲与你听。”

  张保洛闻言顿时面色涨的通红,俨然就要纳头就拜。却被葛荣抓住臂膀的手,用力扶住。

  “你我皆兄弟,不必如此。”葛荣挥了挥手,让身边护卫的兵卒往外散开,然后才对着张保洛说道:“如今元洪业势大,我们若是不和毛普贤联手,只怕在大王面前的地位就难以存续了。到时候元洪业在大王面前,再说些谗言,只怕非但地位不存,甚至连项上人头也难保。”

  “哼,这大王也是昏庸。”张保洛不满的嘀咕了一句,随后悄悄的看了葛荣一眼,“若是换个大王就好了。”

  葛荣似是没有听到,依旧看着营寨内的千灯万盏,淡淡叹息。

  而另一边,在毛普贤的帐内,也有个人问了毛普贤相同的问题。

  “为何要和葛荣联手?”

  “你知道什么!出去,出去。”毛普贤的情绪就比葛荣来的差的多,他恼怒的看向问话之人,然后挥手将其呵斥出了营帐,并且在心腹之人出帐时,暗幽幽的加了一句,“今夜葛荣来的事情,谁也不准说出去。”
  

  心腹一个激灵,立即扬声答应。

  “哼!元洪业!”等到帐内再无他人,毛普贤终于按捺不住情绪,一掌拍在案几上,神情愤恨,随后他又念叨起了葛荣的名字来。

  “葛荣,无胆小人,想挑唆我做出头鸟?帮你对付元洪业?没门!”对于葛荣,他一向是不看在眼里的,毕竟他轻松就替代了葛荣在鲜于修礼身前的地位。

  但是那元洪业,就是一个劲敌了。

  若是还不能将他压制,唤回鲜于修礼的信任,那就怪不得自己了。

  毛普贤这般想着,居然也从怀中掏出了一封密函,他熟稔的将信封拆开,然后将信上内容再次详尽的看了一遍,单看信函上的痕迹,就知道这信并不是他第一次看了。

  “或许重新投奔朝廷,才是正确的出路?”毛普贤托着下巴,一字一字的盯着信上言语,心思暗长。

  ……

  同一片夜色之下,与定州相隔一州的相州广平郡邯郸城。

  广阳王元深则是刚刚送走了,从洛阳追来的朝廷使者。

  “大王,使者此来何意?”一众属吏掀开帐门,涌入了元深所在的中军大帐。

  入目的即是神色颓唐,窝坐于榻上的元深。

  元深深深的叹了一口气,看着眼前众人关切之情,晦涩开口,“是那城阳王……”

  “哼!又是他,莫非他又在朝堂上中伤诋毁阿父要叛乱?”帐中一个少年甲士愤然出言,他正是元深之子,元湛。

  “哎,就是因为你。”元深看着眼前年方十六岁的少年郎,“元徽在太后面前进言说,我携你外出征伐,又手握大军,明显是身怀异志。”

  “今日使者前来,就是申饬于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