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镇兵到大帝，朕这一生如履薄冰_第143页

  元洪业面色白皙，身量不高，但是举止之间颇有宗室气度。一番话说来，更是让鲜于修礼如沐春风。

  鲜于修礼乐呵呵点头，然后对着帐中一点，“普贤，你来说说吧。”

  毛普贤现在已经从第一顺位的宠臣，变成了第二顺位，他微不可见的瞥了元洪业一眼，开始恭谨答道：“夏粮刚开始收割，至少还得再耗费几日时间才能收割完成。至于攻城之计嘛，请恕属下直言，该用的，该试的，早已经都尝试过了。”

  “元…元将军新来之人，说不定有新想法。我想大王还是问策于他，或许会有收获。”

  鲜于修礼已经头疼定州杨津许久，此时听到自己第二号宠臣这么说，就把目光投向了新晋的头号宠臣。

  元洪业轻轻一笑，显然胸有成竹，他对着鲜于修礼拱手道：“我自然有破城之法，但是此策极为辛密，不可述诸人口。夫事以密成，语以泄败。大王熟知经典，必然知晓此言。”

  鲜于修礼闻言频频点头，指着元洪业说道：“元王所言极是，那就等众将退散之后，你再与我详细述说。”

  帐中诸将闻言面色不一，但都脱不开愤懑之情，元洪业言外之意，分明是把其他将领都看成了会泄密之辈。

  而这一切鲜于修礼都没有发觉，或者说他看到了也不以为意，毕竟什么诸将，都是攀附于他之人。

  他随意的挥了挥手臂，示意诸将退下，自己则把着元洪业臂膀，言笑晏晏。

  毛普贤见状率先不耐的挥袖离去，一直站立在帐中角落的葛荣，也默默的转身离开。

  而范阳卢文伟则和其他将领一边交谈一边离去，浑不在意般，面上都是春风笑意。

  ……

  “这都什么破事！”

  回到自家营寨后，宇文什肥将帐内诸事和宇文泰一说，很快就得到了宇文泰的不屑回应。

  宇文泰摇头晃脑，伸手踢腿，然后长叹了一口，“什么时候才能回幽州啊。困在这乱军之中，一点也不爽利，而且数月没打菩提的小屁股，甚是想念。”

  “你现在回去，只怕非但打不得小侄儿的屁股，反而会被裴行台踢屁股。”独孤如愿本是个性子文雅的人，此时也不知为何开起了宇文泰玩笑来。

  “是耶，阿兄还指着我给他传递情报呢。”宇文泰摸了摸胸口，那里是裴昇给他的文书密函。

  “几位好兄弟，真是闲适惬意啊。”

  营门外传来了可朱浑元清朗的声音，宇文泰等人眼中流露出一丝疑惑，这可朱浑元怎么又找上门来了。

  “黑獭，你今日又不去大帐军议，何其惫懒。”可朱浑元入营之后，先指着宇文泰笑道。

  “去了又如何。还不是没结果，就是不知道现在大帐之中，那元洪业献策如何了。”宇文泰毫不掩饰自己的不屑。

  “他献策？卢奴城就摆在这，他也来了月余，要是早有破城之策，早就说了，又何至于等到现在。”可朱浑元为人宽厚，倒是不愿背后说人坏话，韩贤则没有这个顾及，愤愤说道。

  “或许他就是在等时机呢。”宇文泰随意回了一句。

  众人忽然陷入沉默，此时夏夜晚风吹过，带着白日里未散的热意，拍在人身上，更觉烦闷。

  可朱浑元长叹了一口气，对着宇文泰，神色诚恳，“黑獭，我们也不再绕弯子了，你就与我们实言，你是不是从北面来的？”

  “什么北面？”宇文泰开始装傻。

  “你啊，你可知你根本不会说谎，我早就从你只言片语看出来了。”可朱浑元摇头失笑，又看到面前宇文泰等人骤然紧张的神色，笑声更大。他从怀中掏出了一份密函，拍到宇文泰身前。

  “你看看吧，我与你们可不是外人。”

  宇文泰惊疑的拿起密函，仔细翻看一遍，然后才讶异的抬头问道：“你是贺六浑的故友？”

  “自然，我和贺六浑从小一起长大，只不过后面我举家搬离了怀朔镇。”可朱浑元神色遗憾，“不然的话，此时我也将是裴行台麾下一员战将了！”

  “嘿，道元阿兄你怎么不早说。”宇文泰顿时放松，不过片刻之后他又住嘴不说，看向韩贤和潘乐。

  “相贵（潘乐）和普贤（韩贤）都是信的过的人，而且祖上也是怀朔镇出身。”可朱浑元连忙扯过两人，对着宇文泰介绍道。

  “嘿，你也叫普贤！”宇文泰闻声先是一乐，随后在韩贤不善的脸色中，赶紧行礼道歉。

  “裴行台可有什么指令给你？”可朱浑元低声询问，“贺六浑密函中，只叫我与你联系，一切事宜以你为主。”

  宇文泰再度摸了摸胸口，沉色道：“阿兄只说等叛军生乱，到时候自有安排。”

  “那还得等多久，也没个确定时日。”韩贤叹息道。

  “等不了多久了。”原本安静聆听的独孤如愿忽然出声，他神色淡然，“只怕近在咫尺。”

  ……

  就在可朱浑元联合宇文泰时，这片乱军营寨之中也在各种串联。

  尉灵根、程杀鬼、潘法显等第一批投效鲜于修礼的老将，自然而然的聚在了一起。

  任延敬、王基、张琼等六镇出身之人为一伙。

  贺若统、窦炽、窦善、薛孤延等代人也自是抱团。
  

  而最让人惊奇的则是，原先针锋相对的葛荣和毛普贤却悄悄见了一面。

  夜深千帐灯，灯下人心渐乱。

  第119章 螳螂捕蝉
  元洪业掀开自家大帐，案几上已然摆好了飧食。新鲜菜蔬，羊肉羹汤加上新麦磨出面粉烤制的胡饼，氤氲着热气和香味，令人望之不禁食指大动。

  但是元洪业并没有多看一眼，他皱了皱眉，低声呵斥道：“怎得如此暗淡，多点些灯来。”

  帐内伺候的奴仆急忙燃火点灯，片刻之后，营帐内十数盏灯照的宛如白昼。

  “君侯可用餐？”

  身后一个小黄门上前，双手捧着一双玉箸，轻声询问。

  元洪业举箸，在菜色中翻动几下，随意的吃了几口，就丢箸挥手示意。

  小黄门极有眼色，立刻收拾好菜盘，并带着帐内其他奴仆躬身退下。

  元洪业微微颔首，这小黄门是他从洛阳出来时候带的，现今看来果然带对了，不然在这乱糟糟的叛军之中，哪里去寻如此会伺候人的奴仆呢。

  叛军……元洪业并没有面上那么淡然，心中一直忐忑不安，他如今身处叛军之中，宛如摸石过河，一个闪失就要被汹涌河流淹没。

  想到这里，他禁不住又恨起了自己那个已经死去的从兄，曾经权倾朝野的大将军元乂。

  元乂在被胡太后和小皇帝联手罢黜之后，不甘心失去权力，一边策划党羽攻打靠近京城的各县，震动洛阳，一边派遣元洪业来河北联络六镇降户，想要先鼓动降户起事，然后再纵兵制造声势，半是谋反，半是威胁般的逼迫朝堂重新启用元乂。

  元洪业气愤的用力拍击案几，带动的风声引的帐内灯影摇曳，显然心中愤恨难平。

  他原以为元乂能够把持朝政数年，至少也是个枭雄人物，没想到他前脚刚到河北，后脚就得到消息说，元乂因为受人告发，被胡太后赐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