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镇兵到大帝,朕这一生如履薄冰_第156页

  “事实就是如此,诸君就先安心待在蓟城吧,待局势一平稳,我就伺机送你们回归洛阳。”

  听到裴昇的承诺,除了依旧失神落魄的元湛,其他几人纷纷拜谢。

  ……

  “你真的会送他们回洛阳?”郦道元捻着胡须,脸上都是奇怪表情。“包括元智远?”

  “当然会!”裴昇喝了一大口水,拍着胸脯说道:“我裴元晖岂是言而无信之辈。”

  “不过嘛……”

  裴昇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脸上带着冷笑。

  盛夏之时,蝉鸣纷纷,愈发显得周遭一切躁动和不安。

  “这天下局势何时能平稳?”

  第127章 第一次全体代表大会

  翌日,在行台府门口,早早挂出了一张露布,上面写着今日将要召开会议的各种章程。

  不止是幽州百姓没见过这种奇怪的公文,就连裴昇麾下的一众将领也是首次见到。

  念贤站在堂外,扶着门往里探看,堂内已经三三两两聚着不少人,虽然昨日收到的召令上说,会议是在辰时四刻(八点)准时开始。但是显然,很多人都纷纷早到了。

  念贤忽然想起了在杜洛周手下时的军议,几乎是来去自由,半点约束也无。这个念头在他脑子一闪而过,他马上就暗自呸了一口,什么杜洛周,也能和裴行台相比。

  昨日他收到召令之后,几乎一夜辗转未睡,以至于此时虽然姿容依旧,但是眼底那两个巨大黑眼圈是怎么也遮不住的。

  “盖卢兄,徘徊于堂外作甚?”堂内正拿着一块胡饼,大口吞咽的窦泰发现了念贤,出声招呼。窦泰对于这个临阵之时,敢搏命扛着大纛冲锋之人,还是颇有好感的。

  “哦哦,下官首次参加裴行台的军议,一时忐忑,让诸位见笑了。”念贤先是团团施礼,他本就容貌出众,一番客套下来,倒也让堂中人如沐春风。

  “嘿,我们也是第一次这么多人参加。”彭乐和窦泰一般,拿着胡饼啃个不停,他瞥了一眼念贤,暗自嘀咕一声,又是个长的好看的。

  窦泰丢了一块胡饼过来,念贤手忙脚乱的接住,“来的这么早,还未朝食吧,吃块胡饼垫垫肚子,我妇黑女一大早亲手替我烤制的。”

  说着还得意十足的瞥了四周一眼,惹的其他人纷纷失笑。

  “偏你离不开新妇,我等家眷可都还留在燕州,就你非要把黑女带在身边。”段荣捻着胡须啧啧取笑。

  窦泰昂然抬头,“汝等都是老夫老妻了,我驻守范阳,又子嗣未兴,再不努力,岂不是大大落后于你们?”

  “子兴还需努力,但是我等之中可有人,连努力都没得努力。”高欢假意叹息一声,指了指旁边的彭乐和李虎,这两人都还是大光棍。

  说到这里,其他人纷纷掉转枪头,开始催促起彭乐和李虎来了。

  念贤捏着胡饼,看着眼前诸人欢笑,心中着实羡慕,他的妻兄侯渊此刻还在渔阳城驻守,他可算的是孤家寡人一个。

  随着时间迁移,堂上来人越来越多,宇文兄弟二人加上独孤如愿站在角落,刚来幽州不久的可朱浑元三人先是凑前与高欢问候一番后,又辗转着和其他怀朔出身的将领叙起旧来,等到最后又回到宇文氏身边。

  斛律金则是神色淡定的站在堂中一隅,时不时有人上前与他交谈,但都是浅谈则止,在嘈杂的大堂之内,颇有些遗世独立之感。

  辰时四刻,裴昇和郦道元准时从堂后转出,身后还跟着段荣和贾思勰这两个尚书左右丞。

  众人见此皆肃然,齐声高呼。

  裴昇也不摆架子,让大家坐定之后,就开始会议。

  郦道元率先来言,“今日议题,已然写在门口露布上了,你们都心中有数了吧。”

  见众人点头,他继续说道:“第一项议题,即为赋税。大家可以开始讨论了。”

  堂中众人面面相觑,先前的点头好似都是假的。他们懂个毛线的赋税,就如彭乐,恐怕连自家现在有多少粮食都不清楚,所以纷纷眼巴巴的看着郦道元。

  裴昇见状扶额叹息,自己手下的文臣还是过于少了,能顶用的就是郦道元、段荣、贾思勰三人。

  但是他还是尽量的鼓励手下之人开口发言,毕竟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万一谁脑洞大开,提了个绝妙想法呢。再说了,大会本就是要畅所欲言,裴昇不想做个一言堂。

  权力过于集中,在一开始必然能大力的推动事情发展,但是若长久以往,就会扼杀更多的可能性,甚至造创业团队一朝倾覆。历史上多少民贼独夫皆是如此,因为谁也无法保证自己永远英明,不会犯错。
  

  所以在裴昇的鼓舞下,很快,各种离奇想法就开始涌现,且不说这些想法能不能行,值不值得考量,但是相互之间,意见就差的过大了,介于每个人的出身和学识不同,他们所说的都是从自己出发,更多的都是在为一些浅薄的理由表态,甚至是为了发言而发言。

  譬如有人嫌麻烦,觉得保持原样就行,不用改;有的觉得只征收粮食太单调了,能不能征些鸡豕牛羊;有的则说直接征胡饼,才是良策,这样就不用自己烤制了,说这话的不用猜,正是还在啃着胡饼的彭乐。

  段荣听得冷汗不断,最后还是郦道元开口,压下了众人的争吵。

  “先前我们均田之后,所收的说是田租,其实是口算(人头税)。每丁每年纳粟二石,此策已通行一年有余,百姓也因此而多繁衍生息。元晖,你是要准备改口算为真正田租吗?”

  “然也,本来在均田之后,就应该开始征收田赋,但是苦于我们人手官吏不够,所以才收口算。如今三长制已经基本铺开,各郡官吏也慢慢充实,我们已经有基础收田赋了。”

  “口算加上田租,那百姓负担不是要加重,他们才过了一年半载的好日子啊。”贾思勰迟疑着来问。

  “非也,我要取消口算,将它摊派到田亩之中,往后只征收田租。”

  “以何物征收?”

  “自然是粮食。”

  “田赋标准多少?”贾思勰低头思索了片刻,继续来问。

  裴昇和郦道元对视了一眼,说道:“十税三。”

  “徭役呢?”贾思勰片刻不停,又问了个紧要处。

  裴昇摇头失笑道:“同和,你可曾见我征发过徭役?先前重新整修燕州各郡县,大半是用的降兵为劳力,小半是以工代赈,供吃供喝。”

  “那是因为百废待兴,且有行台主持。”贾思勰目光炯炯,低声问了一句,“若是后人,抑或行台你自己日后想要大兴土木,又该当如何?”

  “招募工匠,依照工期给与报酬。”裴昇这一句是脱口而出,显然已经思考很久。

  贾思勰先是点头,后又摇头,堂中诸将此时已经听得脑瓜子涨疼,除了高欢等几人,余人根本看不懂贾思勰是何意思。

  郦道元则叹了口气,他明白贾思勰的意思,无论何等政策,都是要靠人来推动的,越往后走,遇到的困难和新问题越多。就譬如这徭役,裴昇可以言之凿凿的说他不会征发,但是后来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