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镇兵到大帝，朕这一生如履薄冰_第170页

  “斛律兄不用担心我们赶不到高柳县。”鲜于阿胡点了点自己胯下战马，“咱们平城别的没有，马宽裕的很，要多少马，有多少马。”

  “一人三马，这区区九十里路，何须半日，一个时辰就能到！”

  “不过你族里堪战之人也太少了，怎么就二三十人？”鲜于阿胡皱着眉头，看着斛律金身后的骑兵，“装备倒是不错。”

  “首领忘了我先前曾说过，族中大部都在东西征战之中死伤殆尽，这已经是我族中仅有男子了。”斛律金摆出了一副悲戚面容，暗自垂泪。

  “好了好了，有总比没有好，你这些兵卒就留着保护自己吧。”鲜于阿胡依旧皱眉，不满的说道：“不过，今夜所抢的金子就不能分于你了。”

  “无事无事，能随首领出战即可。”斛律金自然不在意什么金子，频频拱手，催促鲜于阿胡上路。

  于是乎，在一片嘈杂和混乱之中，这群由高车十二姓为核心聚成的约摸五千左右，也不知能不能称得上正经骑兵的队伍出发了。

  呼啦啦，一阵乱窜从平城东门而出，白日里被乞袁鞭打的那个黑脸汉子，此时居然依旧在岗，他站在角落里面无表情的看着眼前，身边荡起的尘埃久久不能平静。

  三马轮换着骑，果然够快，等众人遥遥可见高柳县城那低矮的土墙之时，天色刚刚朦朦亮，认真的讲，在巨大的驱动力下，这群人居然用了不到一个时辰，就跑完了这九十里路。

  “幸好只是高柳县，而不是北边的高柳塞。”鲜于阿胡也非无谋之人，在看到县城之后，他挥手让身后高车骑兵停下，喝水，换马，休整。自己则提马向前，指着远处的县城感慨一句。

  鲜于阿胡所说的高柳塞特指紧挨着高柳县的古长城要塞，依托长城和雁门水，塞高墙厚，难以攻打。自后汉以来，就是代北的军事重镇，不过在北魏崛起之后，地盘不断北移，更北边的六镇已经取代了如高柳塞这般依托古长城存在的要塞。

  “首领，眼看着太阳就要初升，我们是否要……”斛律金指着高柳县中已经升起的炊烟，低声说道：“再不快些，恐怕县里的人就发现我们了！”

  “说的是，儿郎们，精神点，随我去抢金饼！”鲜于阿胡收起了自己莫名的感慨，贪婪之色再次跃然脸上，他伸手一挥，身后的队伍如同脱缰的疯狗一般，呼喊着窜了出去。

  斛律金本能的也想策马出列，不想鲜于阿胡却立马原地不动，他顿时紧张起来，眼角微颤，问道：“首领，你这是？”

  “哼，斛律兄不要着急嘛。让他们先去碰碰，多死些人，到时候也少些人和我分金子。”鲜于阿胡阴恻恻的笑道：“尔朱氏，可不是好惹的，我想县内那两百多的精锐骑兵，至少也得耗掉他们千余人吧。”

  斛律金听得有些发寒，“这不也是首领麾下的兵卒吗？”

  鲜于阿胡无语的瞥了斛律金一眼，“这是高车十二姓！”心想这斛律金也是个木头脑袋，我要是能控制这十二姓，至于着急的把你引为臂助吗？他们多死些人，我在平城的权力才越稳固。

  斛律金沉默不语，看着端坐如山的鲜于阿胡，眼角余光不停的观察着身后属于鲜于阿胡直属的一千余骑兵，他们居然也和鲜于阿胡一般端坐如山，仿佛没有其他人的那种贪心和急切。

  此时，数支奔跑极速的骑兵已然跑到高柳县前，甚至有几个骑术优秀的，已经突入县城内了。随着越来越多的人冲撞进去，尘土弥漫开来，拢成了黄雾卷席，不多时便遮住了高柳县内外。

  “怎么没有喊杀声？”鲜于阿胡眯着眼睛，实在看不清县内情形，又打马往前行了几步，侧耳倾听。

  “或许是他们的偷袭成功了，那些契胡骑兵来不及反应。”斛律金压住心中忐忑，也拍马上前，凑近鲜于阿胡，忽的声音转大，“首领，再不入县城，只怕这金子就要被那些高车十二姓给抢光了！”

  果不其然，鲜于阿胡还没有什么表示，那些本来显得沉稳异常的鲜于亲兵们纷纷躁动起来，斛律金心中一松，原来也是乌合之众，我还以为是真精锐。

  鲜于阿胡却是疑心甚重，他偏过头来，重新打量着斛律金，“斛律兄这么着急？”

  斛律金却是面不改色，摆出了自己一贯的耿直神情，恳切说道：“首领，我是为你着想，再不去，真的就抢不到金子了。”

  鲜于阿胡微眯着眼睛，好久之后才发出了一声笑，“斛律兄果然如传闻那般耿介，不过你以为我是真的想要抢这金子？”

  “笑话，我好歹也是见过世面之人，怎会轻易被这金银所诱。”鲜于阿胡用马鞭点着高柳县，压低声音说道：“驱虎吞狼，借机消耗高车十二姓才是关键。如此简单之事，非要我说的这么明白？”

  斛律金这时候不仅是身上发寒了，心中对鲜于阿胡的戒备警惕之心，顿时提到最高。

  而在此时，忽然一个模糊的呼喊声远远从高柳县中传来。

  “在喊什么！？”鲜于阿胡的注意力顿时被吸引了，奋力伸长脖子看着高柳县方向。

  尘沙笼罩之中，有数骑已经从高柳县里冲出，显然刚刚呼喊之人就是他们。

  斛律金见状，心中狠劲陡生，看着在清晨阳光下，闪着黝黑亮光的鲜于阿胡的脖颈，脚尖用力，加快马步，一把抽出腰间环刀，顺势用力砍下。

  血液炸出，淋漓洒了半空。

  “他们在喊，高柳县根本没有金子！”

  鲜于阿胡的人生就定格在了这句狠厉的话和刀之下，不知道此刻他脸上那扭曲的表情，是愤恨多些，还是疑惑多些。但是斛律金根本来不及分辨了，甚至连鲜于阿胡的头颅，他都来不及抓住。

  顺着斩杀鲜于阿胡时前冲的势道，斛律金急急策马而去，他身后那二十多骑的幽州骑兵，也一起纵马向前，簇拥着斛律金往前死命奔跑。

  在鲜于阿胡一千亲兵，近乎惊骇，难以置信的目光之中，鲜于阿胡无头尸体颓然倾倒，一只脚挂在马镫上，被惊惶的战马拖着跑，满腔鲜血涂了一地泥土。

  “杀了他们，替首领报仇！”

  诡异的沉寂之后，暴怒的吼声才响起，而此时斛律金已经奔出数十步之远。

  不过等不及这些骑兵去追斛律金，一阵阵比他们那声爆喝还响亮的号角声从四面围了过来。

  真的是四面。

  正东面的高柳县，北面依靠着古长城的高柳塞处，南面起伏的丘陵后面，以及他们身后，西面平城方向！

  黄色的尘埃，伴着一缕缕清晨的薄雾，混杂成了一种奇怪的颜色，在初升的阳光下泛着七彩，而穿过这些尘埃，如猛虎一般跃出的骑兵们，也披上了这一层令人胆颤的颜色。

  高速疾驰带动的风，扯直了他们身后的旗帜，黑底赤色的裴字，异常显眼。

  号角声依旧不断，就在这些算得鲜于阿胡手中最精锐的亲兵们不知所措之际，来袭的敌军，一刻也不放松，四面合围，就要发起攻击！